一夜好梦。
庄叔颐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她正欢欢喜喜地挑着今日要穿的衣裳要配的腰带,外头便响起了扬波的声音。
“榴榴,榴榴,你起来了吗?”
这声音不对。庄叔颐听出了扬波语气里的急促。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便随意地挑了一件,匆匆忙忙地穿上去开门。走到门口,她又下意识地以手梳了梳自己的头发。
“我起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开了门,庄叔颐看见扬波那一直气定神闲的面容上,竟展现出了几分慌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是一个连街上的枪声响起来也不怕的人物。还有什么事情会令他如此局促不安呢。
庄叔颐猜了半天,依然没有想到。
扬波先扶住她,再开口。“陈子良昨天药石罔效,去了。”
“什么!”庄叔颐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怎么会?昨日他还好好的。”
“早上奇安来报的。我与他在门口遇上了。”扬波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像当初,他去告诉她,她大姐去世的时候一般。
只是这一次,比那一次好些。起码她没有一听见便晕厥过去。
“快走。元哥儿一个人在那一定怕极了。”庄叔颐心头乱极了,头发也没有梳,便往外走。
“车子呢?不行,骑自行车太慢了。去喊李叔开车。不对,月桂去告诉阿娘,大姐夫去了。还有,还有我得先去照顾元哥儿。”她已语无伦次了。
“小姐,小姐……”月桂在后面追着喊了半天,也没能将她拦下来,只好一跺脚扭头去见太太了。
在车子上,扬波见她头上跑出了薄汗,掏出一方帕子,替她擦了擦。又见她头发有些乱,便用手轻轻地替她拢了拢。“你别慌,我已经先叫小伍去盯了。”
“怎么会呢?他昨日看起来还很好,而且他明明听我说起元哥儿将来的孩子,很开心的样子。我不信,一个父亲会这般轻易地抛下自己的儿子。”庄叔颐握住了他的手。
扬波感觉到她手心全是冷汗,身体还在发抖,立即将她楼进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不怕。会没事的。”
“可是他死了。”庄叔颐仍是不敢置信,双眼直愣愣的。“阿年,你说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昨日他还同我说过话。”
“是啊,谁也想不到的。”扬波感概道。“正是因为谁也想不到,所以人生才是未知的。”
庄叔颐那一片空白的脑袋终于回过神来了,顿时那巨大的哀伤从心底翻涌而来。
大姐夫真的死了。他太过爱大姐了,竟然真的就这样殉情而亡了,独留下元哥儿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
他一个小孩子,会多么害怕啊。换位思考的庄叔颐,只觉得置身于冰窟之中,冷得牙齿上下打架。“还没到吗?”
“小姐,前面的路堵住了。这大早上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开车的司机老李疑惑道。
“糟了。”庄叔颐立即想到,伸手便要打开车门下去。
扬波抱紧她,将她的动作拦了下来。“别动。车子还在开。李叔,停车,我们在这里下去便好了。”
然后他便先行下车,再将她扶了下来。庄叔颐立即提起裙角便往前边人群里挤,半点形象也顾不上了。扬波赶紧上前去将她护在怀里。“你走后面。”
两个人艰难地从人群之中逆向挤了过去。庄叔颐越发的心急了。“那些强盗,竟然真的害了我大姐夫的性命。否则怎会用伎俩将路堵起来,摆明了是想趁机哄骗那元哥儿。”
“我想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扬波随手将一个手上的旗子借了过来,一看便知道。“这是工人罢工了。那厂子的老板正住在这条街上。”
“可是,怎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庄叔颐总觉得心慌得很。“就算不是他们做下的套子,但是我总觉得他们也不安好心。元哥儿才那么小,他们要是将他抢去怎么办?万一他们将他藏到我看不到的地方,他长大以后会不会不认识我了。”
“不会的。你想太多了。”扬波真是要被她的想象给打败。
“真的?”庄叔颐也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终于到了陈府那五世同堂的牌匾前,白绫白灯笼都已经挂好了。可是家中连半个亲眷也没有,府中的下仆也没几个。连哭声也闻不得多少,更显得哀泣。
“奇安,奇安……”庄叔颐在门口便喊他,但是却没人回应。更是令她忐忑不安。
“别喊了,是谁啊?三小姐,您总算来了。”这哭得凄惨的妇人,便是元哥儿的奶妈。
“王妈,你怎么在这里?元哥儿呢?”庄叔颐的心立即便揪了起来。
“三小姐啊,那些没皮没脸的强盗,老爷的尸骨未寒,他们硬是将元哥儿抢走了。奇安不肯,挡在前面,被他们打了一顿,如今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王妈又气又急道。
“什么!”庄叔颐瞪大了双眼,六神无主地喃喃道。“元哥儿,大姐……”
“别慌。”扬波安慰她。“没事的。他们既然只是想要财产,必不会伤元哥儿的性命。况且现在他们抢走了元哥儿也算是好事。”
庄叔颐听了,先是想开口反驳,但是随即便想明白他的意思。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哪有子不葬父的。这是大逆不道。元哥儿不过是个孩子自然不该怪他,但是做下这事的人就该万死难辞其咎。”
“他们已经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