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鄂城被金辉所染。
城中万民空巷,熙熙攘攘,百姓齐聚街头,欢迎老鄂君回家。
在人山人海中,秦梦一身小贩装束,身后体型彪悍的锥父牵着一匹瘦驴,驴身上挂了两只竹筐,一面是冒尖的油桃,一面是个空筐,里面装了几块石锁。
秦梦翘着脚尖,张着嘴巴,仰着头,颇有兴趣的观看老鄂君浩荡而去的车驾队伍,这时才注意到街对面支了一口大锅,一张矮几歪斜的横在锅前,锅中冒着白白的热气,散发着令人垂涎三尺的肉香。
秦梦侧脸见锥父也在翘脚追看离去的车马,同时瞥见了桃筐上面多出了数条脏兮兮的小胳膊在偷拿油桃。人群身后他们必也是一张张可怜的小脸,秦梦悲悯之心升起,不仅不训斥,反倒主动拨弄油桃送到一只只小手旁边。
锥父不经意间发觉有小贼在偷盗货物,不禁气笑,抓住一只小手,吓唬小孩道:“终于抓到小贼,走,和我见官!”
小孩闻听作鸟兽散,只有下那胖胖乎乎呆若木鸡的小贼,惊恐的看着模样凶恶的锥父,立时嚎啕大哭。
“怂包软蛋!”小童被吓哭,锥父觉得无趣训斥道:“虎头虎脑,你就这点种!”
随着车马隆隆之声远去,就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头顶炸裂开来:“谁说我儿是怂包软蛋?”
秦梦移目看去,只见一个满脸虬髯,黑塔般的一个大汉,左手尖刀,右手磨刀棒,在街对面凶神恶煞的冲锥父喊道。
秦梦不禁对锥父笑道:“这可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会会?”锥父不在意的说道,随手就拎出了一块重达十多斤的石锁。
“还是让你主公出马吧!”秦梦生怕锥父一石锁弄出人命,立时按住他的手,瞪着他命令道。
秦梦安抚住锥父,一把拉过那小童,顺手挑了几个大个儿的油桃塞到小童衣兜,急急来到那手持尖刀的黑大汉跟前,点头哈腰说道:“不知是你家儿郎,适才也是一句玩笑之言,我俩外乡人没有恶意,兄长要不也来尝尝我们的油桃?”
礼多人不怪,市井小人也最吃这一套。黑大汉随即缓和了脸色,嗡嗡说道:“俺樊狗不欺负外乡人,人敬我一尺,俺敬人一丈,油桃不能白吃你们的!随俺来,给你挑上两块肥肉,出门在外,风餐露宿也不容易,吃了再走……”
秦梦颇为惊喜这个叫樊狗的黑汉子是个爽朗人,反正来到鄂城也是胡乱瞎逛,不如和这种直肠子人套套近乎,了解了解鄂君的情况。
“那如何使得……”
秦梦还未客套寒暄完毕,锥父就牵着瘦驴挤出人群,来到大汉身后的吃食摊位,一屁股坐在草席上,吆喝道:“那就却之不恭了,好香的肉,给俺挑大块的!”
汉子斜瞪了锥父一眼没说什么,转身从他的大锅中,徒手取出了两大块流着油的狗肉,盛入一个大木盘之中,居高临下递给锥父道:“拿去!”
“多谢!”锥父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
秦梦突然发现两人竟然面对面站立不动了,只见黑大汉绷着嘴,咬着牙,眉头青筋暴露,额头随即现出豆大的汗滴。
“木盘不结实,换做铁盘!”锥父神秘一笑说道,只听嘎嘣一声,脸大的木盘从中断裂两半,就在盘中肥肉落地之时,锥父另一大手不慌不忙的拖住,潇洒飘逸一抹身便将两块带骨的肉放在了矮几之上。
黑大汉一个趔趄,向后退却几步,脸上尽是不服气之色,随即拿起锅边挂着的木柄铁漏勺,捞起两块肥肉,转身又一次递到锥父面前说道:“铁盘没有,铁笊篱倒有,还能吃下吗?”
“能,十斤八斤填不饱的海肚!”锥父神色自负的两指捏住笊篱,同时樊狗五官挪移的瞪着大眼咬着牙。
啪的一声,铁笊篱镶嵌木柄处断裂,黑大汉樊狗始料未及,身子失去重心轰然向后栽去,秦梦眼见这一幕,似乎已听到大地震颤的声音。就在此时,锥父两指稳稳捏着铁笊篱,令一只手拿捏精准的拉住樊狗的手,叫了一声:“当心脚下!”,樊狗应声站稳。
站稳的樊狗也不知是因较力还是因羞愧反正黑脸成了红脸,他尴尬的看了一眼木柄,随手扔入火中,回头对正在大口啃食油桃的男童喊道:“哙儿,去打两斤酒来!”
“不够喝!”锥父抬头得意的望着樊狗神补刀道。
“再加三斤!”樊狗面色已经黑紫了,冲着跑去的儿子喊道。
锥父还要说话,却被秦梦插话道:“那能让樊兄买酒,俺们去买酒……”
秦梦回来时,就已经和这个名叫樊哙的孩子聊熟了,人家不是沛县人士,就是土生土长的鄂城当地人。
秦梦本来还为安身之地发愁,不想不打不成交,锥父和樊狗转眼就成了惺惺相惜的莫逆之交,秦梦也全方位的了解了鄂城、鄂君。
鄂城春秋年间也是一个方国,就叫樊国。后来楚国灭了樊国,这里就成楚国的鄂城,四五百年前,鄂城还做过楚国的国都,如今也是楚国的别都。
鄂城地处长江中游大拐弯处,在后世湖北鄂州,凭借交通之利,北连中原诸国,南勾杨越苍梧,这里就成了楚之南最大的商贸集散地。
秦梦通过鄂城中的白家布铺迅速和竟陵的白武士取得了联系。有了白武士,秦梦就有了窥探天下局势的管道。
秦梦也由此得知了,湘山惊现楚军的事情就是一个乌龙。正如老鄂君所言,他们那是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