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心中一跳,也不知杜威是不是知道了崔嬷嬷失踪的事,但她面不改色,想了想抬头看向杜威道:“杜大人有所不知,府中前两日才发现失踪了一个婆子,这婆子早年犯了些错,这些年一直在守祠堂。泰王殿下上门的当日,这婆子与我母亲告了假,却是至今未回,并且,这婆子的卖身契也一并不见了。”
既然知道了新帝的打算,崔嬷嬷的事,孔氏就没想能隐瞒过去。但如何与杜威说、什么时候说,这又很有讲究。
崔嬷嬷会告假离开,孔氏并不觉得会是巧合,更何况,与崔嬷嬷一并消失的,还有她的卖身契和几万两银票。若说崔嬷嬷是被幕后之人救走、卖身契和银票,也全都是幕后之施为,孔氏完全能够相信。
可崔嬷嬷毕竟是府中的老奴,又素来对大房忠心耿耿,她与二房从来都是敌对关系,关于这点,有心人只要稍一打听,就能知晓其中内情,是以,事发后,她先将大厨房送饭的婆子给打发了,又让府中下人统一了口径。
孔氏心思清明,心知自己要是贸贸然寻到杜威,又说出崔嬷嬷的身份,杜威说不定会立即着手调查,新帝不免会怀疑二房行事不当泄密,崔嬷嬷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这才会趁机逃离。
到时候新帝责怪二房办事不利,连累他帝王之尊——心中的龌蹉念头被个奴才知晓了,二房又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二房的处境本就已经危如累卵,若是再将崔嬷嬷失踪之事放大,新帝为了撇清与蔚桓的关系,迁怒之下,难保不会将蔚池夫妇之死,甚至曦和院走水、以及蔚蓝姐弟殒命,全都一股脑扣在二房头上,到时候二房就真的完了。
她已经犯过一次蠢,又如何能再犯一次?
她只当崔嬷嬷是个无足轻重的奴才,在府中压根就没什么地位,就算失踪了,也没什么人会留意。如今杜威主动问起,想必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杜威急于结案,又碍着新帝模糊不明的态度,多半不会费心细查,也就不会在新帝面前添油加醋。
如此,崔嬷嬷的角色被尽量淡化,二房或可不用担责,陈氏与她损失的几万两银票,孔氏只当是舍财免灾了。
至于崔嬷嬷到底是如何消失不见的,孔氏心中琢磨不透,府中的侍卫小厮不少,对方能悄无声息的将卖身契拿到手,又偷走银票,想必身手很是高明,这事,她只能等蔚桓回京,再从长计议。
果然,杜威闻言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垂眸放下茶杯道:“蔚二夫人,这奴才有没有可能是趁乱逃出将军府的?府中可有失窃?”
孔氏点点头头,“大人神机妙算,这婆子大约正是趁着曦和院走水、府中混乱之时私盗卖身契逃走的,事后小妇人曾清算过,府中同时失窃的,还有一千多两银票。”
杜威微微颔首,有些感慨道:“这奴才倒是狡诈,很是懂得见缝插针。”
这话说得!孔氏身形微僵,她也不知杜威是真的在说崔嬷嬷,还是在隐射自己。但她不以为意,两军对阵,无所谓手段是否狡诈毒辣,只要能赢就好!
孔氏顿了顿看向杜威,面不改色轻叹道:“杜大人所言极是,这世上从来就不乏浑水摸鱼和落井下石之辈,奈何眼下府中全是妇孺,小妇人就算是遇上了,那也没有办法。”
杜威闻言抬了抬眉,极是赞同的点头,又出言宽慰道:“蔚二夫人不必多想,多行不义必自毙,此乃亘古名理,即便是在官府追查不到的地方,正义仍是存在的,这婆子既然行事卑鄙奸猾,日后必然会遭到报应。”
孔氏固然聪明,可杜威宦海沉浮多年,察言观色和揣摩人心的功夫,也是修炼得炉火纯青;孔氏明显想要淡化婆子失踪之事,杜威又如何能看不出来?
若是自身持家清白,平白背负上谋害亲侄儿侄女的名声,只怕是府中稍有异动就会立即通知官府,又如何会刻意拖延,甚至生出想要蓄意隐瞒的心思?
只不过杜威估摸着新帝不予追究,又自觉麻烦已经上身,当下不愿深究。
可杜威正直,正如他先前所说一般,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自然会有恶人磨。杜威目前虽还看不透新帝与蔚家二房的深浅,也不清楚这两方人马在蔚池遇袭失踪一事上,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却并不妨碍他含沙射影的刺上孔氏几句。
将孔氏的反应收入眼中,杜威对结案陈词心中大致有数,又旁敲侧击的问了陈氏几句,待心中的猜测越发肯定,便也不在镇国将军府久呆,当下就带人回了府衙,路上又不轻不重的敲打了随行的下属几句,径直骑马回了杜府用午饭。
杜威原是寒门子弟,出身西海郡连云山的猎户之家,是圣元十二年进士,早期外放,先后任县丞,县令,郡守,圣元帝大行前才调任京兆尹一职。
杜威还有个嫡亲大哥名叫杜权,如今是三品威武将军,正是蔚池麾下副将,蔚池遇袭失踪之后,蔚家军的领兵之权便暂时交到了杜权手中。
接手曦和院走水一案后,杜威最先审问的便是羲和院的所有婆子,当时婆子们众口一辞,说是张婆子和刘婆子饮酒误事,才会酿成大祸,但张婆子和刘婆子已经被孔氏杖毙,杜威就算是心中存疑,也是死无对证。
但孔氏杀人灭口的嫌疑,却在杜威心中挂了个号。与孔氏的一番周旋,让杜威更加清楚上京城如今的局势,他早前就听杜权说过一些,对蔚家军兵权的分量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