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有您的信。”忽而,虚掩的门扉轻响了两声。
听出是老管家于忠的声音,孔志高执笔的手顿了顿,他将宽大的袖袍放下后,才微微沉声道:“进来。”
于忠垂着头躬身进门,轻手轻脚的将火漆密封的信柬小心放在书案上,又试探着开口问道:“老爷,大小姐让老奴问您,她明日是否可以出门访友?”
于忠口中所说的大小姐,正是孔志高的嫡长孙女孔欣瑜。
孔志高膝下一共有两儿两女。
长子孔继儒,长女孔心竹、次女孔心兰,皆是正室夫人陈秋香所出;次子孔继雅是妾室所生。除了孔继雅才刚定亲,嫡出的三个都已成婚。
孔心竹嫁给了蔚桓,育有三子;孔心兰嫁给礼部尚书汪知念的小儿子汪璩,育有一女,如今刚满六岁;孔继儒娶了西海郡通判兰富毅的嫡长女兰玉宝,夫妻二人膝下共有三子三女,但这三子三女中,唯有孔欣瑜才是嫡出,其余均是妾室所生。
孔志高闻言并未出声,他先将狼毫在笔洗中涮了挂好,又托起纸张吹了吹,审视一番后才不经意道:“可知大小姐想要去哪?”
见他面色如常,于忠松了口气低声道:“听说是谢大小姐办了赏菊宴,给大小姐下了帖子。”
孔志高自从闲赋在家,便对孔府上下约束得格外严厉,等闲情况,家中大小主子都不出门应酬,于忠在孔府近三十年,深知孔志高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这话他本不想问,但孔欣瑜在府中深受宠爱,又是未来的宁王妃,他实在推脱不过,这才冒着会被孔志高斥责的风险开口。
“太傅府?”孔志闻言眼底划过一抹精光,“让她去吧,多派几个人跟着,好好照顾大小姐。”他如今正是拿捏不准皇上的态度,有谢正清的孙女亲自下帖,还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于忠应了声,不再说话躬身退了出去。
待于忠走远,孔志高才打开信纸,信上只是简单的几个字,笔墨潦草,可见写信之人是当时仓促,孔志高看罢唇边露出一抹讥笑,随即将信扔进香炉,直到火苗窜起,将信封连同信纸一起吞噬,才整理了下衣袍,一派仙风道骨的自他出了书房。
因着社会发展与信息滞后,再加上农制盛行,世家大族和权贵又向来喜欢荫庇丁口,当下户籍制度多有漏洞;在蔚蓝离开卧龙山庄的当日下午,季星云便去了一趟塘坝县城,走门路弄了一份稳妥的户籍证明。
户主是个父亲亡故母亲改嫁的孤女,名叫颜贞,与蔚蓝年龄相当。
颜家原本经营着一家饭馆,算得上是小有存余,但两年颜贞之父病死,颜母改嫁,不仅将家中盈余席卷一空,还将颜家原有的一栋二进小院给卖了。
颜贞没有栖身之所,无奈之下只好自谋生路,后来颜贞失踪,颜家并无亲眷,这失踪消息并未上报,再加上附近城镇也无疑似颜贞的人口身亡,这户籍便保存下来。
各处城镇有专门暗中转卖和伪造户籍的,季星云深谙其中门道,直接找到黑市,选了无亲无故的颜贞。今日一早,便到县衙办理购买牯牛山的地契文书来了。
事情虽有周折,却比季星云想象中更加顺利。
衙门的文书最初对有人要买下牯牛山感到很是好奇,询问了季星云几句,见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又检查了户籍,觉得没什么问题,便报给了师爷。
师爷心知牯牛面积较大又是荒山,其上还有山匪盘踞,生怕这是有人故意作乱,便又报给了县令丁向。
丁向初时也心中存疑,但细思之下,他又觉得无需顾虑,治下山匪是他多年心病,自前任县令下台之后,他就一直致力于剿灭山匪,奈何他势单力薄,身后并无背景,与山匪周旋多年已经让他耗尽心力。
他在塘坝已经连任两届,提着脑袋兢兢业业干事,有性命之忧不说,还年年考评不是中等就是下等,升迁完全无望。如今既然有人想要买下牯牛山,这人若不是傻得无可救药,那就是茬子够硬——有恃无恐。
傻子自然是不会花钱来买一座荒山,丁向美滋滋的想着,若是有人能将山匪一锅端了,他乐见其成,再加上牯牛山距离前往萧关的官道很近,就算是有人想要囤兵造反,也不会傻缺的选在此地,因此,他完全就不用担心。
丁向在内堂瞄了季星云几眼,见他生得气势凌冽器宇轩昂,一看就来历不凡,不由捻着胡须笑眯眯的做了决定,不仅给出一千五百两的最低价格,还好心的让师爷提点了季星云几句,算是给敢于买下匪寨的英雄好汉卖个好。
季星云向来寡言,在大堂等候多时,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不由难得的收敛了浑身气势,又态度诚恳的笑着道了谢,并多付了五十两银子请师爷和文书喝茶,这才怀揣地契一身正气的出了县衙。
清晨,鸡鸣狗吠,鸟语阵阵。
温暖的阳光穿透薄云,透过层层树叶丝丝缕缕倾洒而下,卧龙山庄静静掩映在一片色彩斑斓之中,山间白雾渐消,空气里弥漫着清新舒润的草木香气。
荀氏祖孙三人一头雾水的被六子请出地牢,并住进了一栋只有三间房屋的小院。崔嬷嬷又另安排了三名手脚麻利的婆子伺候三人沐浴更衣,待遇堪比上宾。
只是,山庄的条件到底有限,这堪比上宾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