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站在孔氏身后,闻言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不自觉便将视线移向孔氏,眼中尽是惶恐,尤其是想到蔚蓝蔚栩的身后事还是她一手操办的,就在十来日之前,她才从城北的凌云寺接了姐弟二人送回昕阳,路上随行的下人总共有五十来人,可谓是所见者众!
这之后包括与昕阳老宅的蔚氏族老共同商定请风水师、勘选墓地、择期、甚至是宴请宾客……她亲目睹抬棺人将属于这姐弟二人的棺木放入墓穴,然后填土掩埋,及至垒坟砌坟,直到三日后所有事宜尽数处理妥当,她确认无疑后,这才返回上京!
倘若琉璃在梧桐院见到了蔚蓝与蔚栩,那么,在昕阳老宅墓地里躺着的是谁?刘嬷嬷的略显尖刻的嘴唇微微嗫喏了下,但见孔氏没有出声,忍了忍又作罢。
只她心中到底还是掀起滔天巨浪——她并不信鬼神,若是信的话,她相信,以蔚家二房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只怕蔚家的祖宗早就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将蔚桓这个不孝子孙给打死了,又何以会等到今日?
那么,若是琉璃所见不是鬼魂,而是实实在在的人,那孔氏之前的谋划、孔氏现如今这孤立无援备受陈氏与蔚桓怨怪于责难的处境、蔚家二房恶名昭著臭不可闻的名声,又算什么?这一切都是谁来主导?是蔚池?还是蔚蓝?亦或是他们并不知道的人?
孔氏沉默了良久,见琉璃低着头并不吭声,显见她所说的都是实话,这才醒过神来,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颤抖的问琉璃道:“你说什么?琉璃,话可不能乱说,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大小姐与三少爷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死在曦和院的大火里了,本夫人亲眼见到他们的尸骨,刘嬷嬷一手料理他们的丧事,你那只眼睛看到大小姐与三少爷?又怎么可能会看到他们?”
孔氏面色惨白,一双秀美不自觉蹙起,她的声音有些尖利,在说到亲眼见到蔚蓝与蔚栩的尸骸时,她语气笃定,似是万分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可对于从十岁起就一直跟在孔氏跟前伺候的琉璃来说,孔氏如今的表情与语气,都不过是色厉内荏的强撑罢了,琉璃知道,与其说是孔氏是在怀疑斥责自己,不如说孔氏是不相信她自己,不相信她自己竟然干了这样一桩蠢事。
她微微抬起头来,俊俏的小脸上同样微微发白,颤声道:“夫人,奴婢说的都是实话,不仅奴婢听到了,当时在场的其他几人也听到了,您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春杏,当时春杏也在,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决计不敢骗您!大小姐与三少爷如今都还好好的。非但如此,大小姐似乎变了很多,奴婢与春杏几人甫一进入西院,还没来的及道明来意,便被守门的侍卫给扣下了,之后梧桐院里来了个丫鬟,浑身冷冰冰的,只一句话,就将奴婢几人带到了梧桐院的花厅,当时大小姐正在用饭,三少爷,三少爷也是在的。”
琉璃说到这,面上神色虽是惊慌害怕,但一双眼睛,却细细盯着孔氏的神色不变。
此刻,她心中正暗自欢喜,孔氏不是喜欢磋磨人么,孔氏不是自诩精明能干么、孔氏不是多疑得谁都怀疑、只因为杨嬷嬷失踪当日,她没能及早察觉到杨嬷嬷的反常,就将过错全都推到自己身上,甚至还给自己安了个有心攀附男主子的罪名,将自己冷待起来么?
孔氏怎么就从来没怀疑过蔚蓝与蔚栩?她怎么就没怀疑过曦和院走水的真伪?果真是强中还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若非如此,孔氏又如何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若在今日以前,有人跟她说,老谋深算的孔氏、会被蔚蓝一个十来岁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算计得彻底,琉璃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可通过方才与蔚蓝的一番对话,琉璃再不敢小瞧了蔚蓝,也不敢将现在的蔚蓝与从前的蔚蓝联系在一起。到底是什么让蔚蓝有了如今的变化,琉璃并不清楚,但对于蔚蓝的变化,她乐见其成。
因为只有找到与孔氏实力相当的对手,孔氏才不会将全副身心与精力都放在后宅之上,她的境遇也才不会变得更差。不是她琉璃小气,而是她太过了解孔氏,她自十岁起就伺候在孔氏身边,这几年蔚桓并不是没有对别的丫鬟和姨娘起过心思,只不过文人有文人的风骨,蔚桓行事向来含蓄隐晦,可孔氏每每都能因为一点蛛丝马迹,就将被蔚桓看入眼中的姨娘或者小丫鬟全都处理了。
这处理的方法不外乎几种,比如曾经在蔚桓面前备受宠爱的张姨娘,即便被蔚桓护得密不透风,可最后仍是在生产时一尸两命,另有两名容色出众的,死得也不比张姨娘好上几分,一个是被发现与下人私通,一个是失足落水,哪一个都没能因为蔚桓的宠爱,就让她们的花信之期更加长久,也没能让她们的日子变得更加如意。
而她只是个丫鬟,从小便不受父母宠爱,为了弟弟能进学念书,最后才卖身进府。原本她也没有别的期望,只想老老实实多挣些银钱,能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些,待年岁到了,便是不能加人,孔氏能允许她自梳,留在身边做个管事姑姑,她下半辈子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便是孔氏有时候行事太过与阴损,她做奴婢的一心为主,也没是什么好说的。可孔氏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低了她,也不该对她生疑,更不该将她往死路上推!
蔚蓝的话说得并不错,能跟着蔚池从萧关回京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