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仪之见老鸨一脸落寞的表情,知道皇帝驾崩,京城之内停止一切消遣娱乐,无疑是坏了她的生意。然而此事在秋仪之眼中实在是微不足道,因此也无暇理会,他同忆然匆匆耳语几句,便收拾了随身物品,马不停蹄地赶回四夷馆。/p
回到四夷馆,这三人都毫无睡意,便挑灯商议对策。/p
说是商议,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秋仪之毫无疑问是要极力保全义父幽燕王的,而渤海国的兴衰荣辱也同幽燕王府紧紧捆绑在一起,故而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同幽燕王取得联系,劝他不要立即进京奔丧,静观事态变化再从长计议。/p
三人意见如此统一,因此说了没几句话便已定下对策:次日一早便以渤海国使臣要出京准备吊唁大行皇帝事宜为由,离开洛阳这是非之地,再立即赶赴广阳,赶在幽燕王进京之前同他会和。/p
计议已定,三人便互相告晚安,各自回屋休息去了。/p
秋仪之知道翌日必然会十分辛劳,今夜应当养精蓄锐,可心潮澎湃之下却怎么也睡不着觉,直到后半夜才勉强合眼。可他睡了没有两个时辰,又被门外悉悉索索的声响吵醒,趿了鞋临窗一看,却是也鲁正在指挥整理行李辎重。/p
秋仪之见了,自揣今日再也无法入睡,索性起床梳洗一番,帮着也鲁一同收拾行装。/p
待一行人准备完毕,恰听见远处传来鼓声——正是辰牌时分,洛阳城门开启,可供内外人等进出办事。/p
四夷馆位于洛阳西北,虽离阖闾门稍微近些,却要从皇宫宫城前横穿半个洛阳城,自建春门出城离京回幽燕道。/p
秋仪之一路走,一路看:洛阳城中家家户户都已在门口摆上香案、点起白烛、挂起灵幡,有些大户人家也早已撤下大红灯笼换上白色纸灯,就连朱红色的大门和柱子也被连夜刷成黑色。远远向皇城望去,红墙金瓦都被罩上了黑色和白色的挽帐屏风,在薄雾之中显得异常肃穆。整个洛阳京城已化为一片黑白的世界。/p
一行人走到建春门下,见出城的人虽然不多却也排了有上百人的队伍,然而队伍之中没有半个人交头接耳,显得十分沉寂,比秋仪之刚到洛阳、劝善司肆孽时候的气氛还更压抑一些。/p
过不多久,渤海使臣的队伍便已排到建春门口。负责查验的兵丁都已换了素色袍服,帽子上红色的冠缨也都用黑布覆盖——吃着皇粮,为皇帝披麻戴孝,也属题中应有之意——仔细检查出城人员身份和所携物品。/p
忆然、也鲁及随行渤海国使团人员,都随身携带了礼部核的通关文牒,守门兵丁反复查验过,见证件同本人都能一一对应,找不出岔子来,便放他们出城去了。/p
偏偏这秋仪之是假冒的通译,拿不出身份文牒,果然便被领头的官差拦在城内。/p
关于此事,秋仪之同忆然刚刚见面时候就已商量好了,便推脱道:“小人权步东,乃是高丽国人,流落到渤海,因略通汉语和渤海语言,被渤海人聘为通译。因此小人原本就不是大汉子民,没有身份凭证,更谈不上什么通译的文牒了。”/p
那官差点头道:“本官奉着上面的命令,先帝驾崩,全城戒严。凡是可疑人员,一律不许进出。你这番说辞,虽然也勉强算合着情理,但本官信了,上面却未必相信。还是麻烦你回去,等上头说可以让你走了,你再出城吧。”/p
这看门的官差显然是个老手,对付惯了各色身份不全又想蒙混过关之人,不软不硬一句话,就将秋仪之说得没有半点脾气。/p
已出了城门的也鲁见状也折回来,装着汉语十分不流利的样子,十分生硬地对那官差说道:“他,权步东,渤海的通译。要跟渤海,一起走!你,听懂了?”/p
那官差听了,又笑着递过来一个软钉子:“这位渤海来的使者果然深沐中原教化,说的一口好汉语。可是渤海有渤海的规矩,我中原也有我中原的王法,还请这位使臣见谅……你看,后面排队的多了,大家都有急事,还请这位使臣莫再此多言,耽误大家的事情。”/p
也鲁听他话虽然说得客气,却没有丝毫盘桓余地,只好暗暗从袖中摸出拇指大小一块金砖,递给官差,道:“我们要走了,迟到了,要杀头。还请通融,通融。”/p
那官差却十分清廉,也不伸手去接,反而退开半步道:“这位使者不要这样。若是平时,下官也可行个方便,可眼下是国丧期间,要是在下官手里出了事,也同样是杀头的罪过。还请这位使臣体谅一二,不要叫下官难做。”/p
秋仪之见这官差对答甚为得体,寻思着只有一条计策可用,便将也鲁打出城,见他走得远了,这才将这软硬不吃的官差拉倒僻静角落。/p
秋仪之尚未开口,这官差却先正色斥责道:“下官方才已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你怎么还来跟我纠缠?告诉你,京兆府刚释出来一批囚犯,大牢都空着,你也想进去坐坐?”/p
秋仪之听了,对这不入流的小官差倒也有几分欣赏,没有半点动气,反问道:“小的既然身份不明,形迹可疑,当初为何能够进入这洛阳城,这位大人可曾想过?”/p
这官差想也不想,便道:“还不是当时守门的兵卒玩忽职守,又或者收了你们的贿赂,这才睁眼闭眼放你进来的。”/p
秋仪之笑道:“这位大人果然深谙官场之道,然而却未猜中答案。”说着,从怀中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