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从晁家说起,晁盖的反叛起源于党人碑,巨野晁家因此流配他乡,晁家壮年仕途孑断,引起了晁家豪杰晁盖的不满,导致后来发生的晁盖劫案,这个你们应该都知道。这本是一件不算大的报复事件,因为官府的无能和放纵,使得晁盖做大,燃起三州硝烟,兵卒力役死者枕籍(jie)。”
陈旉疑惑道,“枕藉?有那么严重?”
“因为旷日持久的剿杀晁盖战斗,郓州禁军主力,以及周边诸州精锐,我们暂且说它是精锐吧,被一步步抽调消耗,与此同时,征调的力役误了农时是事实吧?百姓加杂税是事实吧?军户、农户中多了伤者和死者是事实吧?晁盖劫案的影响由此扩大为土豪型作乱,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还打赢了!你们只看每次的伤亡不多,但如果罗列出来,绝对是一个可怕的数字!陈旉兄,你可计算一下,5万7千大军,加万余力役,一年是怎样的开销?哦,对了,至少有三千匹驮马驴吧?这些军资都是从哪里来的?”
陈旉接话道,“别的地方我不清楚,但济州官仓、县仓,已经是告急了,新粮进新粮出,酒价都升了不少,没想到这两年的拉锯战,把济州太平这么多年的老本都给吃光了。”
“这还是陈公在时,济州的旱灾没有扩大,到去年尾巴,兖州大军基本集结完毕,它是一个吞金兽,正在压榨着郓、济、兖三州百姓的情绪,和周遭州县的不爽!杂赋连季上涨三五十文,还要出力役支移运输,还要承担预备兵役,在这种情况下,摊盐恶劣,本施行于东南的盐政向京东推广,家家户户开始摊粗制高价盐,有的甚至收钱不给盐,此时的三州百姓,你们说,心中的委屈有多少?愤懑有多少?”
陈旉道,“紧接着来了个李阉人,彻底点燃了这把火?”
王伦一指,“没错!尤其是济州的百姓,感受的反差太大了!陈公高洁无私、克己奉公、爱民亲民,臭不要脸的西城所强夺人田、如狼似虎、吃人不吐骨头!贫下中农欺负也就算了,连富农土绅也不当回事,如果不是咱们商行罩着,他们的下场还不是一样,任由李阉人一干狗腿宰割?”
雷炯道,“所以王家哥哥就动手了!干他娘的给百姓们解气!”
“不!那不是我干的,是晁盖干的,千里取人首级!”
众人击掌喝彩戛然而止,关胜苦笑一下,腹谤道:到现在了还装,是信不过在座的这些人?
“晁盖取李彦首级,又是个什么操作?”
“赢得民心,咱们商行沾光罢了,李阉人一干杂碎死了,百姓们高不高兴,痛不痛快?自然是关上门,躲在被窝里偷笑,出了口恶气,心情大好。”王伦话锋一转,“但是他们知道,这是不合规矩的,这是乱杀人!他们不能张灯结彩庆祝!因为朝廷不会容忍,就近的官府不会坐视不管,济州城要出大事了!”
关胜叹息一声,“百姓只是百姓,除非被逼上死路,否则没人敢拿起刀冲向官军。但他们知道谁好,谁坏,心中一万个盼望咱们赢的。”
“关将军说的好!百姓们心里矛盾,所以当我澄清事件,杀人者是晁盖时,满济州的百姓都信了,卖力帮咱们宣传洗脱嫌疑,你们懂的,这就是口碑!他们不希望商行倒塌,咱们背后站着的人很弱小,但是眼不瞎。”
侯千尺道,“即便如此,即便百姓支持咱们,那也不能犯上作乱啊!咱们是有百千义勇,能一时浪荡,但不可能对抗大军啊!王东家你也说明了,那是六七万人啊!”
王伦扫一圈道,“我讲了这么多,还抱着这种想法的有多少?举手我看看?”
此话一出,议事堂鸟雀安静,只有王伦举着的手臂,晃两晃,“有没有人,不碍事的。你看看,侯司长,就你一个沉浸在第一个议题。”
“你们!嗨!我真是上了贼船!”侯千尺咚一声坐下,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不知道尾巴骨疼不疼。
……
王伦这一番掰碎了,说清利害的谆谆教诲,直持续到掌灯时分,饿了众人两个饭点儿,于是,晚上这一席格外热闹,关胜不喜参加这种无名之宴,自请去值岗了,留王伦这个伤病在席间,以茶代酒,不少人挨坐来诉苦,大难当前,谁心里不是七上八下,好不容易主事的王大员外回来了,还说这一篇长辞,用意可见,苦日子开始了。但是,有我与你们同在。
再没有人凑过来敞开心扉,王伦笑一笑由解宝扶着回屋休息,关胜站在槐树下,月影里赏月,斑驳的塑像一般。
“扶我过去。”
解宝慌道,“王家哥哥,恁劳累一天了,还要来?”
“非常时期,谨慎对待,关将军辣么敏感的一个人,肯定是有话等着我。”
轻摇几步,站到了关胜身侧,“正道啊,唐二是不是没了?”
“抱歉,我不知道。”
“唐二好歹也是个武进士,不是一般的大头兵,想必问斩也是请旨定夺吧?”
“照常理来讲,是的。我也希望被俘的兄弟们安全。”
关胜又道,“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这一次的赌注太大了?而且不是那种赢一盘就可以走人的,必须一直赌,一直赌,直到他不愿意再赌,或者咱们输掉一切。”
“不,还有第三种。”
“嗯?”
“又开了好几桌赌局。”
“奥~”关胜一点就透,“江南真的乱了,咱们都是罪人。”
“不,是咱们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