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季翻墙而过,步履急促而坚定,他方才一剑点在李藏眉心,他望见李藏持剑行礼的手,他望见李藏低垂的首,他望见李藏畏畏缩缩的眼神。
那右手贴在握剑的左手之上,微微一动,这一动的方向是向着剑柄,然而这一动也仅仅是微微一动,这一动并未让他的右手离剑柄近那么一分,这一动过后,持剑行礼的双手,仍在持剑行礼。
那蒙面低垂的首轻轻贴在古剑锋利的剑锋之上,低一分便会继续刺破李藏的肌肤,抬一分便会让李藏的头颅离开这杀人的剑,然而李藏根本也没有动,连一丝一毫的抖动也不曾有,左季望着自己一剑刺出的那颗红珠安静的留在李藏的眉心,连一丝一毫的晃动也不曾有。
那眼神,分明写上了畏惧,这人恐怕此生第一次面对如此不急防备而又真真实实的死亡,左季不知道面前这人叫什么,却知他是东来县李家的人物,“夺命无声”,然而左季这一剑夺不夺命?有声无声?
左季望着李藏持剑行礼的姿势,再没有半分的杀意,他想起了司马空的那句话。
“你此生再难追我。”
何谓此生?江湖不过是弱肉强食,若他左季此生难追司马空,那么他日再相遇,自己还有拔剑出鞘的机会吗?左季一边问自己一边望着李藏贴在一起的双手,那双手慢慢的在他眼中成了自己的手,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副线绑住缚住,竟然动弹不得。
他左季的心里也再一次起了了恐惧,这恐惧与第一次与见杀父仇人,与同司马空斗剑终南时,一般无二。
他的眼神也开始慢慢的变化了,随之一同而变的还有他的语气,皆如受伤的孤狼一般,他开口,他用似狼般凄厉的哀嚎般的语气问李藏道:“你与我有仇?”
他死死盯住李藏,那蒙面的黑巾抖了几抖,传出来一个字来。
“没。”
左季又问道:“有恩?”这声音更似孤狼,受伤的孤狼,且伤势更严重了。
黑巾再次抖动,李藏道:“也没。”
左季道:“既然如此,找我作甚?我今日不杀你,去吧。”
左季不愿杀他,也不愿在留在府院墙外再蹉跎岁月,他说出这两句话来,便已想要离开。只是他左季自己也不曾料到,他最后这两句话,前一句恶狠狠如面杀父夺妻之仇人,后一句却有委婉凄凉,竟似商女的轻叹。
李藏慢慢退去,左季也不愿再多停留一刻,双足点地,跃上高墙而去,步履急促而稳健,路上望见沧澜苑的灯火,听见沧澜苑的人声,然而这一切他再不关心,他要赶回密室,他要在密室中再练一次剑。
他走到走进院落,走进屋子,推开那密室之外的衣柜门,忽然间一阵寒风迎面。
左季心中一紧,整个暗道昏暗无比,密室中更是漆黑一片,他努力听了听,密室之中毫无声息,便是日夜不灭的油灯,也没有了“噗噗”的声响。
左季摸了摸自己手中的剑,迈步进入暗道,也轻轻关闭了衣柜门,暗道之中有打火石,左季摸索着打着,点燃一盏门口油灯,而后端着油灯,慢慢走在暗道上,将沿途的油灯一一点燃。十五步,左季弯弯曲曲走了十五步,走到暗道与密室连接的转弯处。
沈三方才进来时,密室内灯火具在,沈三看的清楚,若有杀机,杀机便伏转弯之处。而此刻密室内漆黑如有鬼魅,若有杀机,四处皆可为杀机,左季本就为杀手,伏击更是他的拿手好戏,哪里有什么埋伏他也更加清楚,更加清楚,却也让他更加害怕。
十五步,他走到转弯处时,竟然连顿也未顿,紧接着一步迈入密室内。然而这一步虽未停顿,迈步的方式却与之前十五步不同。
左季右手持古剑先入,左手拿油灯跟随,却将身体要害留在后面。那古剑探入密室之内,密室内无声无息,油灯探入密室之内,密室内亦无声无息,然而左季身体刚探入密室,忽然在哪油灯的照应下,望见一柄长剑向自己刺来。
“噗。”短促而沉闷。
那盏油灯灭了。
“铛!”
两柄剑交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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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安在沈府的院落之中,小心翼翼的来往穿行,找寻着司马绵的踪迹,他知司马绵必在沈府之中,必在众人的保护之下,只是却不知在哪所院子里。
与此同时,还有一黑衣人也在沈府的院子里找寻着司马绵,他从沧澜苑斗乱之时起,便努力找寻着司马绵。那沧澜苑的黑衣人斗剑不退,也是欲为他的找寻,创造个好的条件。
这黑衣人找的很慌忙,他知沧澜苑里已经斗了许久了,这里不是江湖上无名无势的小门小派,而是南鄂,而是沈府。
他已经开始准备退去了,他将一竹筒拿将出来,这是他与沧澜苑那黑衣人联系的信号,他正准备释放信号之时,忽看见两个身影,踏瓦而去。他猛然收好竹筒,快步追去,他追到那两人飞身而去的院落,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沈府的侍卫,他在心中怒骂一声,知司马绵已经为人捷足先登。
他蹲下身来,摸了一摸一个躺到的侍卫,这侍卫尚有气息,不过是被人打昏了。他转身找了一瓢凉水,泼在那侍卫脸上,那侍卫咳嗽两声,醒了。
他见这侍卫醒了,用慌张的语气连忙问他道:“司马姑娘呢?”
那侍卫迷迷惘惘尚未清醒完全,根本不知谁人在问他,竟连这人的一身黑衣也未注意,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