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悦翎抓住这个女同事的手,不顾满脸的鼻涕和眼泪,再次求问:“你们分行现在还有没有姓方的高管?”
女同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如果按照事实来讲,从前有一位,但是现在已经不在了。
看到她摇头,单悦翎犹自吊在心缘的半根弦彻底绷断,她捂住鼻子,眼泪不断往外涌。女同事和大堂经理面面相觑,别人的私事不宜过问,只适当表达企业对客户的社会关怀,女同事往业务繁忙的柜台瞅了眼,实在不宜久留,拍了拍大堂经理的背,小声叮嘱:“速速搞定,速速回来办事。”
大堂经理百分百听话,转过头来跟单悦翎话别:“小姐,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凡事看开点……你能自己走吗?要不要喊你家人过来?”
单悦翎摇摇头,一手抓着手提袋,脸色苍白地乘着扶手电梯下楼,如大堂经理所愿离开。
走出这座常年开中央空调的第一高楼,敞露在烈日底下的单悦翎觉得冰寒交加,初秋未寒还热,热浪袭面而来,也热不开结冰的心。她至今还是无法相信最亲近的人以最愕然的方式猝然离世。
昨天她还与糖糖聊起方世淇,那时候她正在和单一国打电话。
糖糖竖起大拇指称赞电话那头的单一国:“果然有长进了!甄祁确实比方大少手段高明,起码懂得小舅子的重要性嘛!只是不知道你姐领不领情?翎翎,一国问你考虑甄祁吗?”
单悦翎轻轻刷了刷指甲,“你叫他别老麻烦人家甄祁……”
糖糖不依不饶地问:“到底考虑不考虑?你不用顾忌我,我现在对他已经没感觉了!我能很ok地跟他交谈!其实甄祁各方各面都不差,可以考虑。”她眨了眨眼。
“一切都还早,我的单身生活才恢复不久,我享受这样的生活。”单悦翎没空理会他俩隔空做媒,专注涂她的指甲油。
糖糖挂掉电话,态度严肃地问:“你到现在还会不会想念方大少?”
“怎么可能?我不会对背叛我的人有半点留恋,不然我不会离婚。”
她说谎了。
每晚闭上眼就会想起他的脸,每早睁眼就看旁边的枕头。有句话说得对,有些习惯一辈子都戒不掉。譬如,她最爱的人仍旧是他。
回到现实,满大街人来人往,满世界热闹喧嚣,但是她在无知无觉中失去了方世淇,就连最后一次见面她都不肯原谅他。出轨而已嘛,是酒精的错;有个私生子而已嘛,是荷尔蒙的错;事业心强嘛,怪他聪明上进。其实她都可以找到借口说服自己。
什么乱七八糟的坏习惯,所有胡乱发一通的臭脾气,连带隔三差五的自我嫌弃,以及对他应酬晚归和他家亲戚的不满,在阴阳相隔面前都成了微如尘沙的借口。如果早知毒誓不能乱讲,就算让她下十八层地狱,她都不愿意听到他的噩耗。
可是,再也没有机会挽回。
因为,他已经不在了。
她以为早就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却没想到还徘徊在第一高楼的外墙。她扶着墙壁,一连串泪水从无血色的脸淌下来,泪眼模糊中她仿佛又看到他跪在单父面前,他轻轻触碰她爸的额头,虔诚地双手合十,真心实意地叩拜三次,承诺要将她以及她的娘家负责到底。
夫复何求?那么爱着她的方世淇,她却百般刁难他。她明明知道他对自己已经足够好,所以为了深爱的他,她说过可以克服所有困难,变成他最喜欢的样子。没有坚持初心的人是她,最早放弃这段珍贵缘分的人也是她,都被她轻贱了……
用尽生命所有力量热爱的人,就这样烟消云散,她的心痛得快要痉挛过去。
“小姐……小姐……”后头有人急急跑来,她回头一看,接过他递过来的银行卡,失落地垂下眼。
大堂经理明媚一笑,“你有认识的人在我们银行工作,是不是?”他指着她手里的银行卡编号,“这几个号码开头的储蓄卡是我们内部高层的标识。”
“哦……”她沉沉地说,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银行卡有身份标识。
“刚才你问我同事有没有姓樊的高管是吧?虽然我才实习一个月,但是从来没听过这个姓氏。我们银行高层的姓氏都很普通,像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之类的,没有姓樊的。”
“哦……”她有气无力地说,不怪他是新来的,她自己入职将半年也没摸清社里所有领导的名字。她刚才在想,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想到公婆一夜之间失去了捧在心头疼爱的优秀儿子,小姑没了顶嘴的哥哥,更沉重的悲伤压住她的心。她其实明白,人死总有最后一程,只是当她跪在他面前的时候,她有没有勇气摸摸他的眉毛与双眼?那双亮晶晶的乌眼,给过她悸动、**、暗示、无尽的温柔……
谢过大堂经理,她颓废地转身,走她该走的路,没有听到后面有人喊住大堂经理:“喂,实习生,你竟然在这里偷懒?你去数数,大堂里多少个人等着办业务?今天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黑色周五,你昨天开会没听见吗?我对你的要求不高,每五分钟疏散一个客户通过无人柜员机办理业务,不难吧?”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我刚才捡到银行卡,为了践行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