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就是让她一夜成名的逃婚,今上亲自指婚,不侯公卿公羊家的家主公羊简。要这是多好的一门亲事,那也谈不上,毕竟公羊简是个凡人。但要多差,也没有的,公羊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今上跟他结拜认了御弟给他抬得身份,配一个侍郎家的女儿也尽够了。就是为了亲爹的命仕途着想,也万万不敢抗旨的。哪曾想咱们梁大姑娘似乎和她爹有仇,结了亲之后嫌弃公羊简长得丑,和一个叫毛洪的野修士私奔了。
“公羊简直接跟咱们陛下请的私兵去抓,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梁家完了。却不想,咱们梁大人是真得圣宠!今上居然给梁大姑娘金口玉言叛了和离,给梁大姑娘重新指了自己身边儿的丹师秦昭香。梁大姑娘不是嫌简大师丑嘛,这秦昭香可是个出了名儿的美男子。然后圣上又给公羊简重新指了个贤惠媳妇儿。这事儿如今起来,也是个轶闻,有人圣上体恤下臣,也有人陛下是年轻fēng_liú才干得出来。就不知秦昭香和公羊简的新媳妇儿怎么想。”
巧夫人到此处忽然憋不住似的笑了一下,
“不过秦昭香那个性子,怕是也难有什么想法儿。
“顺带一提,梁大姑娘当年没上昆仑,逃婚的时候却是拜了昆仑系的霓霞派山门。霓霞派嘛,昆仑系下最大的灵草产地,门派里的修士十个有八个都是灵植夫。其实跟个丹师也还挺配。
“再一个梁家大公子嘛,就很出名了,神童,十几岁上筑了基,不拜师傅,不入山门,自己看书就能修道。二十岁上忽然又学今上弃了仙途,改考科举,这不是两年前中了探花。据是个立志当圣饶,正在御前讲书观政。”
杨夕怔怔坐在海螺床上。
内心不断翻腾着诸如,啊,那是我的妹妹,啊,那是我的哥哥。然而却毫无真实的感觉,就像在听两个完全陌生的饶故事。
听潮阁内室,巧夫人完了故事,慈爱地摸了摸姑娘的头:
“姐儿听了这么多,可有什么收获?”
姑娘眨了眨眼睛:
“帮人帮穷,跟风跟富。梁夫人苦尽甘来,大哥心眼儿真好,梁家看着可真不像是个长久的样子。”
巧夫人笑了笑:“人物百日好,花无百日红。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长久的世家,就是军神邢铭那样的人物,如今盛京城里你可见到哪一户人家姓邢?”
姑娘点点头,这她知道的,当年邢氏的人都死绝了。
然后坑死邢氏的夏氏也没什么好下场。
再后来坑死夏氏的孙氏也拜拜了。
然后宇文氏,再后来才是今的景帝。
据今上特别不喜欢别人喊千秋万代,他特特地嘱咐身边人就喊长命百岁。
巧夫人把女儿的一缕碎发别到了耳后,情真意切地叮嘱:
“你要听你大哥的,记着,你爹的都可以不听,但你一定要跟着你大哥。不管这王府将来传到谁的手上,他都是你大哥,明白吗?”
姑娘弱弱地点零头,犹豫了很久,好像是不太敢又憋了很久的样子问出来:
“大哥他是不是,不想继承王府?”
巧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你大哥有更好的东西要继承,大约是看不上王府这点东西的。”
“是昆仑么……”姑娘稍一开口,巧夫人把一根手指竖在了她的嘴边儿上。
可她还是一股作气了出来,“他们都,大哥出生的时候降异象,是昆仑预定的仙人。”
巧夫人却跟她摇头:“修士不是仙人。”
“那为什么昆仑的邢仙师是门神呢?”
巧夫人忽然卡住了,她毕竟只是个侯门深宅里的妾,虽然聪慧,却不大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儿。
略有些迟疑地道:“因为邢军神是开国的功臣,但他本身比大行的子更强大,封无可封,所以只能封神。盛京旧闻都邢军神杀过百万人,镇得住魑魅宵。”
好在姑娘也没执着于此,而是默默低头,失落地道:“如果我是个男人就好了,我是个男人,我就可以继承王府。爹爹和王妃就不会总是吵架……”
巧夫人抿唇,半晌,慢慢地伸出手:
“傻孩子,幸亏你是个女孩儿,不然这王府里早就没有咱们娘俩儿了……”
姑娘趴在亲娘的怀里,猛然睁大了眼:
“娘……”
巧夫人喃喃地道:
“逍遥王府的立场太危险了,我也是花了十几年时间才想明白的。为什么王府每代都只有一个儿子,为什么历代逍遥王很少纳妾。你一定要跟着你大哥走,我这么些年不会看错,你大哥他……不是寻常人,他帮过的人后来都大有作为,他有意疏远的后来都遭了横祸。
“这座府里如果出了个昆仑掌门,逍遥王府也就不能传下去了。因为,神仙的亲属,是不能留在凡间的。”
姑娘这一次真的是完全没听懂亲娘的是什么意思,却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以往那样掰开揉碎的解释。
巧夫人抱着女儿,默默地坐在听潮阁内室里。
过了很久,才缓过了这些年折磨着她的那种毛骨悚然之福牵着女儿转出来的时候,看见外间早已经没了人影。
伸手去摸一摸座榻,凉的,人已经走了很久了。
“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