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菖兰回过身,来人二十出头,穿着件牛仔夹克,裤子松松垮垮,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来,胳膊上纹着大块花纹,花里胡哨。头发剪得极短,像才蹲完号子出来的流氓。
嘴里嚼的口香糖也没能掩盖他满身的酒气,菖兰皱了皱眉,问:“你昨晚没回家?”
杨凡走到床边,四仰八叉的往床上一倒,鞋袜都不脱,舒了口气才慢吞吞的道:“和几个兄弟喝酒,今儿不去表行了,反正没什么生意。”
杨凡是杨氏钟表行唯一的伙计,大多数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个伙计该有的样子,反而像他才是这个店的老板。钟表行这点可怜的生意,完全不需要多余的人手,至于为什么还要多一个人来加重负担,菖兰也说不清原因,好在杨凡也很有自知之明,他每月拿的薪酬,也就刚够烟钱而已。
至于生活费什么的,他赌钱收保护费,要么从新谈的女朋友身上骗来,自己勉强能活,菖兰也懒得管他。
“你今天不去?”菖兰问。
“不去。”杨凡翻了个身,鞋子上的泥土蹭了一小块在床单上,他也不管。
“不去算了,”菖兰说:“我走了。”顿了顿,又道:“这个月扣你工资。”
杨凡在床上气笑了,骂道:“扣吧扣吧,总共才几个钱啊。扣完得了,扣完我去县里打工。”
这样的对话发生过无数次,到现在杨凡也没去县里打工,菖兰走出他的屋子,帮他带上门,还没走出居民楼就听见他的呼噜声。
她算了一下,除去杨凡的工资,这个月收益还能撑一阵子表行开支,终于放下心,往钟表行走回去。
……
槐花镇这样的小镇,来来回回都是熟人,发生人命案,完全能够成为一年内不衰的谈资。
康小立和萧奕最终还是没有亮出身份,县公安局接到报案,一个小时后就到了。黄福源在槐花镇是大老板,在县里也算叫得出名字的人物,他死了,当然不算小事。
康小立和萧奕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一起去了尸体发现的位置,槐花镇的后山。
槐花镇镇子小,山却不小。黄福源的尸体在后山的梨园边上。梨花没开,却开了满山遍野的木芙蓉。深深浅浅的红色把整个后山点缀的格外灿烂,听说槐花镇也正在开发旅游项目,主打就是芙蓉故乡。
警察封锁了犯罪现场,康小立和萧奕站在人群边,听自诩看到命案现场的人说了半天也没听出是怎么回事。尸体已经被带走,康小立到底没忍住,和萧奕一道逮了个小警察,给对方看了自己的证件。
县公安局那位小警察姓韩,看了康小立的证件后,也就没再隐瞒,道:“法医勘验了,死者气道发炎,气道和肺部气囊里有黏液。皮肤残留红色污斑,现在还无法分辨是过敏性休克还是气喘发作死亡。”
“他杀?”萧奕问。
小韩只看了康小立的警官证件,见萧奕发问,犹豫了一下,康小立拍了拍萧奕的肩,解释道:“他也是警察,职业病,了解一下。”
“不排除他杀可能。”小韩回答,“死亡时间是昨晚十二点,黄福源回家休息,半夜自己出了门,没有带手机,可能是熟人作案,黄福源是自己去的后山。”
“引起气喘发作源是什么?”康小立问,“那些木芙蓉?黄福源明知道自己有气喘病还去这种地方?他不要命了?”
“可能没想到对方会对自己下手,熟人作案没防备。”小韩道。
“现场有没有找到气喘药?”萧奕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问。
“没有。”
“是没有携带还是……”
“应该是被人拿走了,”小韩摇头,“黄福源的妻子说,黄福源有随身携带气喘药的习惯。”
几人眼前都浮现起一副画面,深夜,黄福源在后山气喘病突然发作,痛苦挣扎的时候,有人拿走了他的气喘药,眼睁睁的看着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如果是熟人作案的话,这个案子应该很好查。”康小立四面看了看,“你们这个镇子人很少,只要不是流窜作案,很容易查出来的,逐步排查也能查到凶手头上。”
“话是这么说,”小韩苦笑了一声,“这个黄福源的人际关系,实在太复杂了,这个案子的难度没那么简单。”
也许是在市公安局见多了大案,康小立不以为然。但等他知道了黄福源的人际关系网之后,也不由得咋舌。
黄家是从黄福源这一辈才开始发达起来的。
早些年的时候,黄福源跟人去外面做生意,发了一笔小财。后来他和人拆分,自己回槐花镇单干。承包果园、鱼塘到开酒店、超市。黄福源甚至自己出钱修了槐花镇的公路和桥。
黄福源就是槐花镇的财神爷,是他把槐花镇和外界联系到了一起,也正是因为公路修好了,镇上的年轻人才开始走向外面的世界。
黄家从一开始的富裕到非常富裕,到不缺钱的程度,黄福源的人生也开始精彩多了。黄福源从前是镇上一名政治老师,是入赘到妻子家做上门女婿的,他脑子灵光,不满足居于人下,等他发了财扬眉吐气后,就要把当年吃过的苦全部都还回去。
于是他开始包养情人。
黄福源的妻子都他生了两儿一女,最初知道他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还和他闹,到最后,不知道是心灰意冷,还是舍不得几个孩子,也就忍气吞声过了下来。对黄福源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