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越来越少,偶尔出现几个,也是行色匆匆往回赶。雨丝打在地上,渐渐汇聚成流。
烛台里豆火摇曳,清江源站在柜堂后低头看着账本。洪福将桌椅板凳都擦拭干净了,摆放整齐。他揩了揩手,几次路过柜前,发现清江源盯着账本,就一页他好像都看了半个时辰,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小宋已经将廊下的盆景,旗幡都搬了进来,他合上门,最后才向里面喊道:“洪叔,少东家,这边都收拾妥当了。”
见清江源没有反应,洪福招手道:“好……好……你先回后院歇着吧。”
“嗳——我先下去了。”小宋说着,打了个哈欠,捶了捶酸痛的腰部,就往里走。
“少东家,少东家……你在想什么呢?可是账目出了什么问题?”喊了半天,见清江源也没有回声,只得碰了碰他的胳膊。
“啊——”清江源吓了一跳,“洪叔怎么了?”
洪福只得把刚才说过的话,再问了一遍。又补充道:“……虽然铺子被烧了,我也知道你难过。但太平公主又送来了五千两银子,按理渡过今日难关,应该不成问题了……只是少东家为什么还愁眉苦脸的?”
“洪叔——”清江源打断他,“你有听说过钩吻草吗?”
洪福摸着几缕山羊胡子,想了想,“这是一种有毒的草吧?长安一般的人家应该不会养它。据说这个草生长在南方居多。我们这里到是少见。少东家问这个做什么?”
清江源又盯着烛火出神,魂不在体地呓语道:“我听说,叶安府上那几个人,是中了钩吻草的毒。”蓦地,他眼睛一亮,振奋道:“你常年侍弄庄稼,又走南闯北的,见识高于常人,你帮着留意一下,看看哪些花坊里有……”
这既然是株毒草,一般花坊又怎么会明目张胆的养呢?但是少东家已经开口了,只得先应承下来再说。
“好。”洪福说道:“自从少东家在汝南长公主的寿宴上小试身手之后,我们这清江酒楼的名声,也誉满长安了。
明天,英国公府老夫人的寿宴,我们也要早点进府准备。你看这账务要是没有问题,你就早点休息吧?”他由衷地嘱咐着清江源。作为清家的老人,洪福做事,一向算得上是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忠心不二。
“洪叔,说起账务,上次汝南公主赏了我们多少钱?”清江源一回到经营商道上来,就精神百倍,他快速翻动着账册。
“总共有三千多两吧?”洪福顿了顿,伸出三个手指头。
“嗯。听说龟铁匠的铺子要关门了。我们想办法把盘下来……还有,甄裁缝的铺子……”清江源握了握拳头,志在必得。“最重要的是宝悦酒楼。”
“可是……少东家,好多人盯着这几个旺铺呢……”洪福毕竟上了年纪,做事比较稳妥,怕他少年人意气冒进。
“没事,龟铁匠的铺子忤在闹市,浆液滚烫,煋火飞迸的,现在街道一日比一日热闹。伤到别人也不是好玩的。
他不关门,衙门那边已经接过多起报案了,迟早也要封了他。我们现在接手正好。
再说,他儿子满月宴是在我这里办的,还欠我们不少银子呢。他那个店面小,用来卖糕果点心最合适不过了。
至于甄裁缝嘛,他好赌,欠了别人不少钱。如今他那铺子基本上已经不由他作主了。我听那个债主赵二说,急着用钱,要把他这个铺子贱卖了。可不是机会难得吗?”
起初洪福还有些担心,最后听他侃侃而谈,句句头头是道。也不由得连连点头……
“但是宝悦酒楼,可就不那么好办了……虽然街坊们都在传,柳丽娘母子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丢下酒楼,连夜奔赴外地。
据说这酒楼由吴员外接手了,他正在重修装潢,打算不日开张。”
见洪福又犯踌躇,清江源从堂柜后走了出来,目光熠熠地望着宝悦酒楼的方向。“至于他嘛,那就更好办了。这吴员外,在外头养了房小妾,这外室还经常光顾咱们清江酒楼……呵呵。你说他家里那位母老虎要是知道了,会闹到何种地步。”清江源双手俯在八仙桌上,静静出神。
她十岁,掌管玄青观里里外外几百号人,打点上上下下,从未出错。反而治理得有声有色,趋势风生水起……
人人尊一声——杜执事。
我清江源整整大她六岁,堂堂七尺男儿,又有什么不敢闯?
他食指一划,坚定道:“我明天亲自去宝悦酒楼面谈,必定拿下这些地盘!”
洪福站在原地,半响没有吭声,他宽慰地笑了起来。
这少东家确实变了,自从老夫人去世后,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老话说,这灾难最最磨炼一个人的性情。
哎——老夫人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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