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就是想明白你的想法,你是打算阻止太后娘娘吗?”杜六叶的手里还握着白玉盘,她发现玉果然颇有灵性,拿在手中久了,自然变得温热滢润起来。
“难道不应该阻止母后吗?你手中的玉盘,是我小时候雕刻的。”李令月说到这话,似乎打开了记忆的匣子,过往一一涌现在眼前来。
原来,有一年上元节,李令月带着人在
御花园中赏灯。后来因为贪恋池中的的锦鲤,就想了办法,支开宫婢们,偷偷一个人藏在假山里面逗弄红鱼。结果山洞湿滑,她一个不小心跌入了水中。正当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是同样贪玩的李显却发现了她。也不顾天寒地冻,把她救了起来。还悄悄送回寝宫把湿衣服换了。未免被父皇母后责罚,二人约定,此事绝不对第三个人说。
所以,虽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情,但李令月心中其实对李显充满了感激之情。好像也是从那之后,李显的身体就越发虚弱了。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还有不安,李令月才特地在内务局选了一块璞玉,更是亲自雕刻,铸成此礼,送给李显,尽释手足之谊!念祝兄妹骨肉情浓!
玉盘之中,桂树之下,那两个人影,代表的就是李令月与李显,骨血相连,兄妹相望。
“所以,你打算救他?”杜六叶轻轻地放下玉盘,单手托腮,陷入深思。
李令月叹了口气,以修长的手指,来回在玉盘上划挲。李显有时候的确不够仁义,好像人都是这样的,越长大越世故,丢弃了最初的纯真,变得势利而冷血。为了自己的权益,常常不顾别人的生死感受。
可李显毕竟还是她的哥哥,还救过她的性命。虽然他也曾嫌弃她是女子,觊觎她的财产,想把她远嫁。但这也不是想要至她于死地啊?
况且这一回,他肯定已是意识到自己的危险,才把玉盘给她送了过来,不也是为了提醒她,勿忘初心,也别忘了当年恩情吗?
“能不救吗?”李令月思毕,焦虑烦躁地反问道。
李显这回确实很危险,在历史上武曌一度要把他废掉,几次想要处死他。可他却每每逢凶化吉,死里逃生。
杜六叶为什么欣赏李令月呢?不就是喜欢她纯真善良,热血赤心吗?假如她对父母兄长麻木不仁,以后还能为天下百姓谋福利吗?她放下手臂,淡淡地说道:“你决定了就行,我会帮你的。”
“真的吗?”李令月顿时喜出望外,心头一暖,师姐就是这么好,在最关键的时候,总是支持她,信任她,给予她无限的力量。
“不过,我也有个条件,我知道你想劝太后娘娘,不要大兴土木,劳财伤民。我了解你,这本是好意。
但有多大的能力,办多厚重的事。就像蚂蚁是绝对举不起巨石,反而有可能被压死一般,凡事总要量力而行!如果你急功进利,把一切都大包大揽,到时候被人利用,引火烧身不说,我们都难逃厄运。”
杜六叶少见地皱着眉头,眼神之中尽是忧虑。李令月也知道她,虽然平常她总是一派淡定,对所有的事情,好似看穿了一样,胸有成竹。但唯独遇到母后时,她总是一反常态,言行举止之间,尽是谨慎的敬畏;还有佩服和崇拜,恐惧与彷徨。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表面上母后对她宠爱有加,可是宫中关于长姐死去的流言,从未终止。只有她明白,午夜之中她常常睡不着觉,她时时梦到母后边微笑着,边用双手死死地掐住她的喉咙,让她喘不上气来。
她害怕……比任何人都害怕。可在这深深的宫苑之中,她必须比谁都镇定,都松散。在那些看不见的铜墙铁壁缝隙里,她就那么矛盾的撕扯着。毫无办法,而杜六叶就是她的患难稻草,也是她唯一可以掏心换肺的朋友。很难想象,假如没有杜六叶,也许她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了。
“嗯。我答应你!相比较于金银那些身外之物,皇兄的性命更加重要。我们不如想想办法,帮帮他们。既然母后如今对武三思言听计从,肯定不日就打算废了他。”
凡事有得必有失,她自己又不是什么神仙,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又如何去要求杜六叶呢?况且杜六叶一直不让自己插手母后的事,不准自己去忤逆她,必定有其深意吧?李令月想着。
“你很反感太后娘娘当皇上吗?”
杜六叶突然问道,这话让李令月吓了一跳,她立刻瞪大眼睛,震惊道:“你说什么?”
母后当皇上?开什么玩笑?她可是女子,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为帝的?闻所未闻,更别提其它。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李令月结结巴巴的说道,她明白,杜六叶并不那种随随便便,信口开河的人。但,让母后当皇帝,开玩笑吗?朝中大臣们会同意吗?那现任皇上李显又会同意吗?
李令月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可慢慢地,她感觉手指开始发凉。
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同意,可是母后由父皇在世的时候,就开始执掌朝堂后宫。不管台前还是幕后,都被她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处处有条不紊,滴水不漏。
大臣?好像大多都是她提拔起来的人,宰相也好,边疆也罢,无一不是母后选人任之。
皇上?李显?他同不同意,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慢慢的李令月的眼睛越睁越大,头脑中像是刮起了飓风一般,飞沙走石,一遍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