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雪不敢猜测脱脱看沒看出來,朱重九在故意跟自己两个配合着演戏,也不敢猜测倘若脱脱知道自己先前那么多骄人战绩也都是朱重九有意想让,会怎样收拾自己,他甚至无法让这场戏停下來,让两军之间的关系恢复到原本正常的状态,因为一停下來,自己麾下这五千“精锐”兵马就会被彻底打回原型,等着他的,肯定是一把冰冷的断头刀。
唯一的希望,就是脱脱能迅速打败朱屠户,让所有秘密都淹沒在一场大胜中,然而,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背靠着登莱的朱重九,随时可以从海上获得支援,用兵老辣的徐达,又像一块牛皮糖般,死死缠在脱脱身后,一个多月來,脱脱用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过是将朱重九逼退了五十余里,而徐达却在脱脱身后,将察罕和李思齐等人打得落荒而逃。
再继续这样纠缠下去,真相早晚会大白于天下,而只要那一刻到來,雪雪相信,自己和哥哥哈麻,都会被皇帝陛下果断抛弃,到那时,脱脱,可以将其丧师辱国的罪责,一股脑的全推到自己身上,然后果断跟朱屠户握手言和,带着残兵败将回到大都城中,以清君侧。
如果当初自己不接受朱屠户的好意,猛然间,一股悔意涌上雪雪的心头,那样的话,顶多是自己一个人死,不会拖累哥哥哈麻,不会拖累禁军中这帮兄弟,想到陪自己做戏做了这么久,却从沒走漏丝毫风声的阿木古朗、哈尔巴拉、乌恩其等人,雪雪就恨不得以头撞树,每个人身后都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每个人身后的利益都盘根错节,自己在他们眼里,就是折子戏中的一个白鼻子小丑,无论在戏台上跳得多么欢,卸了妆后,就一文不值。
“至于么,你。”一块洁白的拉花棉布手巾,忽然从眼前落下,同时传入耳朵的,还有朱屠户那魔鬼一样的声音,“打胜仗总比打败仗强吧,难道你们那边,打了胜仗,反而成了罪名。”
“你,,。”一把推开手巾,扬起双通红的眼睛,魔鬼,朱屠户就是魔鬼,自己已经出卖了灵魂,自己绝不能继续接受他任何好处。
然而,魔鬼的声音,却继续往他的耳朵里头钻,不疾不徐,充满了诱惑,“把这一仗结束吧,咱们两个一起想办法,死得人已经够多了,继续下去,除了死更多的人,沒任何意义,脱脱打不垮我,我也同样沒本事现在就打败他,不如算作平局,咱们各自撤兵,等积蓄足了力量,再重新打过,下次你多带些兵马和火炮从大都过來,咱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再联系,就当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结束,,。”雪雪瞪圆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重复。
让这场战争就此结束,让所有交易也就此终止,然后,掩饰掉一切痕迹,等下一次重新來过,也许,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但,自己又怎么可能做得了脱脱的主儿。
“是不是觉得脱脱不会答应,我要是他,也不答应,否则,你回去就是英雄,而我则成了万夫所指。”朱重九将手巾折了折,继续递到雪雪面前,“所以,我要是脱脱,就一定要死撑下去,能让你战死沙场最好,即便你不战死沙场,也想办法抹掉你以前的功劳,以掩盖我自己的无能。”
“别说了,别说我,求求你别说了。”雪雪像疯了般,一把抢过毛巾,在自己脸上抹來抹去。
“不是我说不说的问題,我闭上嘴巴简单,但别人怎么做,却不受我控制。”朱重九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我最近感觉很不对劲,脱脱好像是故意在派你來跟我作战,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在怀疑你,所以才努力把你往高处推,直到所有人都觉得你的战绩难以置信。”
“别说了,我知道,不是你一个人聪明,。”雪雪忽然跳了起來,两只眼睛充满了血丝,“他在等着我把牛皮吹破,然后当着十几万人的面儿,打我,打我哥哥,打皇上陛下的脸,他就是这么个人,他绝对就是这样想的,我,我”
用毛巾捂住自己的脸,他又缓缓软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确,真相其实早就被脱脱看出來了,只是,只是他在将计就计,准备利用此事,达到最大的目的,而自己,一步步被推向悬崖却不自知。
“结束掉它,你有这个能力,雪雪,我相信你。”朱重九也缓缓地蹲下去,双手抱住雪雪的肩膀,像对待好朋友般,用自己的胳膊,给对方提供勇气和力量,“咱们俩最后做一笔交易,你帮我结束掉这场战斗,然后我帮你解决掉脱脱,最后一笔,咱们两个从此一拍两散,你回你的大都,我回我的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