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被留在云老伯爷府,珠玑和白梨花已经走回杏花巷。
此时戊时三刻,夜空中星月璀璨,杏花巷一如往日那般幽静而空旷,随风飘来的杏花清香令人心旷神怡。白梨花背上背着一只绸布琴囊,珠玑两手相扣虚按在腹部,两女踩着如流水一般的朦胧星光,肩并着肩行走在杏花巷的中段,轻轻的脚步,摆荡的裙幅,绣鞋踩在路面上几乎听不见半点声音,两女一路走着一路说着席间之事。
“如果之前发生的事,师擎先生是幕后指使者的话,这未免太让人失望了。堂堂名满天下的大琴师,竟是想将他人的成果占为己有,实在是有失气度,也没什么风度,亏我念念不忘的一直想拜访这位高人,看来是我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果然不是每个人都有陈大驸马这样的胸襟与气度,若他前段时间没有把离骚这首曲子张贴出来,想来便不会发生这种事。”
“小姐好像生气了,也好像很关心陈闲似的。”
“出现这样的人和事,我当然有点生气啦,关心陈大驸马也该是人之常情吧,梨花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我想说,小姐你是不是喜欢陈闲?”
夜色下的杏花巷中段只有她们两个人的身影,她二人虽是主仆关系,但情谊深厚,向来无话不谈,彼此一直没什么秘密,平时也曾简单聊过男女情事这方面的话题,两女在这方面虽然懵懵懂懂,至少不存在任何隔阂,有什么话都可以坦言相对,说出来了也不用担心对方笑话,更不用担心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心中事。
面对这个问题,珠玑并无太多羞涩心理,她停下脚,嗔笑问道:“梨花你是怎么得出我喜欢陈大驸马这个结论的?”
“我觉得有两点……”白梨花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点,我们今日出门的时候,小姐你当时分明是情不由己的走过去跟他讲话的,第二点,我们去云老伯爷府上的时候,小姐你当时又分明是情不自禁的跟他解释自己要找的人是哥哥。”
“所以……”珠玑抬手捋发一笑,笑容清纯动人:“这便是喜欢?”
白梨花点头:“我觉得是的,这得问小姐你了,你到底有没有喜欢上陈闲?”
珠玑轻笑摇头:“真没有。”
“哦,这就好……”
两女继续迈步向前走,白梨花说出她自己的担忧。
她觉得自家小姐身份尊贵,绝不能喜欢一个做驸马的,驸马的妾即便也能享受锦衣玉食的富裕生活,可地位比之一般的妾地位更低,更需时时刻刻的随同与伺候公主,也需协助公主操持府内府外的部分事务,可又并没有半点独断事务的权力,仅如普通的管事之流,且每每极容易受一肚子气,完全得看公主的脸色行事,若公主哪天心情不好,一句话便能让做妾的直接走人,任何事根本没有可以伸冤的地方。
白梨花说起这些事头头是道,珠玑只是笑而不语并未当回事。
……
……
之前黄昏宴上发生的事毫无意外,目前已经开始向外传开,甚至在苏州城内几个不同的地点,一些并未参加黄昏宴的人,竟也能将当时的话原原本本的讲出来,就像当时在场一样。首先传开的与被人热议的则是一则老话题,正是关于三首诗词并不是陈闲写的这个话题,这个话题早在琴会第二天就有人议论过,只因当时忌惮陈闲的官家身份,也没有实实在在的根据,这些声音才相对比较量小力微。
可今晚不同,三首诗词的原作者都已经被人抛出来,甚至这三人姓谁名谁,生于何时何地……等等相关信息一清二楚。而这三首诗词在当时之所以没有被人传播,仅是因为这三个原作者命运坎坷,也没什么名气与背景。写出“海上生明月……”这首诗的是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当年便跳海自尽了,写出“去年元夜时……”这首词的是前朝某地一个才女,当年因被情郎抛弃,写出这首词后厌倦人生,也投河自尽了,而写出“两情若是久长时……”这首词的是个游方道士,也有一段很凄惨的人生经历,如今不知道死没死,但按编造这些话的这些人的套路,哪怕没死也已是人间蒸发。
这些谣言可谓来势汹汹,在苏州城内各个地方有如炸弹一样炸开,短短一两个时辰,竟已是传得沸沸扬扬。
而最后被传开的,才是师擎三年前弹奏过离骚。
原本苏州城内的人已经习惯与认可了离骚这首曲子是陈闲写的这一事实,潜意识里也都认为这首曲子是近来才写出来的,然而师擎三年前就弹奏过离骚,这推翻了所有人的原有判断,也已经说明离骚这首曲子不是最近才出世的,也在说明师擎早于陈闲。纵然不能说明离骚就是师擎写的,但大家现在再看待离骚这首曲子的原作者问题,相信离骚出自于师擎之手的人,比相信陈闲的人要多得多。
师擎乃是当代大琴师,陈闲在这之前根本没人听说过他在琴道方面有什么显著的成就,支持他的声音基本微乎其微。
最先获知与传播这些消息的地方,正是苏州城内的各大青楼。
珠玑今晚没能来小夜半楼,自然有人替补她登台献艺,这时候琴曲这一项节目刚刚结束,水怜色下台准备回房沐浴。
“怜色姐姐……怜色姐姐……”
她一个好姐妹在楼梯口匆忙叫住她,她回过身,有些疲累地笑笑:“怎么啦妹妹?”
“姐姐,现在外面都传开了,有人说……有人说师擎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