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对边关地貌早已考察过:“唔。伏牛山八百里,桐柏山三百里,二者相连,过淮河,路南阳。”
陆显作出震惊欣喜状:“真的有山?大师真是当今现世佛陀,算对了!”
陆昀面无表情地看着二哥夸张的表现。
三弟如此不配合,陆显微尴尬。他的三弟洞察力极强,陆昀不说话,陆显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了。脸烫无比,陆显努力挽救自己留给三弟的不靠谱印象:“因我担心你,特意帮你问过建初寺中大师,让大师为你算命。大师说你命中今年当有一劫,乃是死劫。破解之法是让你不要近山,切记切记。”
建初寺是当今建业第一座佛寺,名气并不比陆昀和罗令妤之前去建初寺请大师占卜算命,虽然奇怪,但也勉强合理。
陆三郎偏头,看了二哥一眼,戏谑道:“占卜算命?为我?近日怎么了,一个个不是求符,就是求卦?”
佛教自天竺传来,佛家子弟原本不必学算命占卜;然入乡随俗,为了南国北国的信徒,佛学大师们都学了一身问天算命的好本事。
罗令妤好一些,不太信,更多时候是为了心安。而陆二郎这番狂热模样……在陆三郎看来,这些和尚就是用来诳二哥这样的傻子的。
陆二郎急了,沉脸斥道:“三郎,莫要不当回事!凡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大师说你的命和山相克,让你不要靠近山。你当听我的才是。”
陆昀面容平静。
良久,陆显仍不改词,陆三郎叹口气,慢悠悠道:“我名姓属火,再加上生辰八字,推出我命当是阴火。火燃湿木,起浓烟而不成形,心中自抑。表面平静,内惊涛骇浪,日日摧折而不折。此命绝情,非病弱,即寡父母子女缘,而我父母早亡,正应此卦。我命多舛多难,然权势财富于我是寻常物,当一生无缺。”
陆昀挑眉:“二哥,我说的对不对?”
陆二郎:“……”
陆二郎直接听愣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陆昀。他拿大师当托词,自然是为了劝三弟不要靠近任何山。在陆显没有想到更好的法子以前,他只能思量细枝末节。虽然按照以往的经验,一难不成,另一难便会起。但在陆显想来,梦中陆昀遇难,天降大雪。便是南阳,离会下大雪的时候仍有好几个月……这几个月,陆二郎有时间想怎么解救问题。
不过是心中不安,希望不用靠近山,陆三郎就不会死。
谁知道陆昀来了这么一段长篇大论!
陆二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糟了,他忘了陆昀是当今名士,所学玄学甚为讲究。他在陆昀面前说什么算命,贻笑大方。
陆三郎看二哥面色青青白白,他低低笑了一声。站在墙门口,星光寥寥,青年面容在阴影重光中,被照得明暗各自一半,轮廓深邃。陆二郎听这个混账低低继续悠声:“而二哥所说的山,当是属土。五行中,火生土,哪有相克之说?”
陆显沉声:“火生土?不错,你确实旺了别人,谁来旺你?我只关心我的弟弟如何,那山如何,是好是坏,我哪里会在意?三郎,你以为我只是在跟你说山?”
陆昀一静,垂眼:“……啊,是我狭隘了。二哥训的是。”
陆三郎眉目低敛,当即认真听陆显的教育。陆显却越说越奇怪,不仅是嘱咐他不要靠近山,还说他与水也相克,让他在北方时,下雪天不要出门。陆三郎哭笑不得,土相克,水也相克,他这么多年是怎么活的?青年撩起眼皮,看陆二郎滔滔不绝,已经说得越来越繁琐:“……到了边关,不管你是在南阳还是在哪里,你每日要与我写书,说明你自己在做什么。记得,是每日一书,一日都不能断!若你有一日断了,我立刻前往边关去寻你。三郎,你也不愿我时时刻刻都跟在你后面吧?”
陆昀摸了下鼻子,讪笑一下。某种意义上,他真是有些怕自己这个二哥。
陆昀为自己争取道:“这日日写信,就不必了吧……”
他从阴影中走过来,步伐悠缓,褒衣飞扬,如夜中晴雪般,何等神采奕然。陆二郎抬眼看他,正要苦口婆心地再说,冷不丁他在陆昀身上看到一个东西,脸色当即微变。陆昀顺着陆二郎的视线俯下身,见陆显盯着自己的,乃是自己腰间垂挂的玉佩环带间露出的一个荷包。
陆显声调颤抖:“这个荷包、这个荷包……你现在就戴着?!你什么时候戴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在梦中,陆昀死的时候,手里就握着这个荷包。罗表妹一看这个荷包脸色就变了……这种感觉让陆显惊恐,好像现实中的一切,真的会导向梦里那个结果。
陆昀想了一下,从腰间摘下这个荷包,道:“荷包有什么不妥么?这是令妤送给我的,当是她亲手绣的。”
陆显其实并不知道那个荷包的秘密。
他只是记得陆昀以血所写的几个字——
千秋还卿一言,爱自不移若山。
字字扎心,如放大的死亡般,夹着风雪,扑面而来,使陆二郎面色惶然。
良久,勉强整理好情绪,陆显才道:“这荷包,你戴着吧,没什么问题……”
陆昀观察二哥半天,却不信陆显这话了。陆昀低头,把玩着手里荷包,指尖摸过荷包上的每一根线头。他摸了半天,指尖停留在荷包所绣的兰草馥郁上,似摸出了什么。陆二郎看来,便见这个三弟想了一下,就打开了荷包。
荷包中有些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