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荷包翻过面,那被罗令妤用出色女工所藏起的双面绣的另一面就露了出来。那是一行清秀的小字——
千秋要君一言,愿爱不移若山。
陆昀面容微微变化,眼眸猛地缩了,握紧手里的荷包。
这竟是双面绣,荷包里面竟然藏着东西。
陆二郎也看见了,神色微恍:“……原来是这个。”
这句古人诗,他早就见罗表妹写过。那时有些遗憾罗表妹不肯将心意说给陆昀,但原来、原来……罗表妹在这个时候,说开了口的。她绣了荷包给陆昀,荷包中藏着她的心。但陆昀不去研究这个荷包,不去仔细看,他是发现不了的。
陆昀是正常男人,他不可能盯着一个荷包一直看。
在雪山那时候,陆昀当是已经发现了荷包中所藏的女子心事。当那时,陆昀定是日日把玩这个荷包,看的次数多了,才发现了荷包中的秘密。
而现实中拜陆二郎怪异的眼神所赐,陆昀现在就发现了荷包中绣着的字。
陆显微喜:“……三弟,你会爱她吧?”
陆昀:“我该会么?”
陆显:“……”
半年的时间,情爱好像没有深到那一步……陆显尴尬,近而不安,难道自己又好心办坏事了?本应该让陆昀感动十分的“愿爱不移若山”,可现在看,陆昀情绪好似并未如自己想象中那般激荡?
然陆昀却走神了。
他一定没有陆显梦中他死的时候那样深爱罗令妤,但当他看到罗令妤在荷包中藏着的真正愿望时,他确实开始心神飘忽,开始听不进陆二郎的话,开始想着罗令妤了。想她现在做什么,想她是否喜爱他,对他的喜爱又到何种程度,想她绣荷包的时候在想什么。
想自己明日就要走了,竟然未见到她。
想她愿爱不移若山,他是否回应得起……
陆昀攒紧手里荷包,在陆显滔滔不绝的继续叮咛下,郎君突得抬目,打断了陆二郎的话:“我有些事。二哥抱歉了。”
他转身就要出门。
陆二郎当即站起,急道:“你要做什么去?我吩咐你的话还没吩咐完。边关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怎能不听我把话说完?三郎,三郎……陆雪臣!”
陆显匆匆追陆昀追出了屋舍,只见自己的三弟衣袍如云鹤飞扬,行走极快。长窗舍外,晚风吹过。陆显袜子踩到屋外氆毯,急忙趿鞋,陆三郎人已经走过了院中如滴的翠竹芭蕉,随意摆了下手——“二哥再有什么要嘱咐的,写在信中便可。我回来再看。”
陆二郎:“……”
……
明明三弟人就在家中。
他要和三弟说个话,还得写信?
这是什么操作?
……
陆显被弟弟气得额头青筋颤颤,派小厮出远门去看。小厮气喘吁吁地回来,报说三郎一径往最远的院子去了。那么远的方向,该是表小姐罗令妤所住的地方。
乍悲乍喜,陆显一瞬间又不埋怨三弟了。
陆二郎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慢悠悠回到了陆三郎的屋舍中,撩袍在窗前坐下,开始给三弟写信——写自己对三弟的漫长的、多如山一般的叮嘱。
……
心中激荡,情潮似海!
捏紧手中荷包,只想立刻见到她,立刻与她说话,立刻问她!
陆昀到了罗令妤院子,在院中看到侍女们三三两两地坐着玩耍。侍女们看到陆三郎突然乍到,都吃了一惊,纷纷起身相迎。然侍女们的伏拜礼还没做完,眼中看不到她们的陆三郎已经擦肩而过,往关着门的屋舍走去了。
院中的灵玉和灵犀追过来:“三郎,你要做什么?”
陆三郎不与她们浪费时间,他行步如流云,看到主屋亮着灯火,当是主人未睡。陆昀直接拉开了门,声音紧绷:“令妤……”
才喊了两个字,陆昀就闭了口,眼皮微跳。
因他打开门,看到的是一众莺莺燕燕。莺莺燕燕们或坐或立,或行酒令,或作诗品玩。陆三郎乍一下出现在门口,翩若惊鸿般的清俊形象,一下子吸引到了所有女郎的目光。女郎们纷纷惊喜:“三表哥,你真的来了?!”
陆三郎目光扫过她们,与舍中一角的女郎对上。罗令妤正跪坐在小方榻上,面前摆着一排瓷碗。女郎手中拿着箸子,旁边蹲着托着腮帮的妹妹罗云婳。显然罗娘子原本要敲箸,家中来避暑的表小姐们都等着欣赏,陆三郎就出现了。
罗令妤仰头,也是微懵。
陆三郎:“……”
陆昀慢慢道:“我明日要走了,你却在这里寻欢作乐?”
罗令妤带着那个有点儿懵、有点儿尴尬的神情站了起来。罗令妤眼神有点儿躲闪,腮帮子咬了一下,她含糊道:“不是……三表哥怎么真来了啊。”
这话有点儿奇怪。陆昀再次看了她一眼,问:“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一旁的江婉仪已经带着有点儿古怪泛酸的语气笑道:“我们在为三表哥办送别宴啊。罗妹妹做东道主,请侍女去寻三表哥了。我们都道三表哥日理万机,平时又不参加我们的宴,必然不来。我们与罗娘子打赌呢。没料到我们输了,三表哥真的来了。”
江婉仪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酸了一句:“……三表哥对罗妹妹真好。”
陆昀心想:……是么?
他看向罗令妤,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被邀了什么宴?锦月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