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拿起桌上的珠翠,一样一样地给长安戴在髻上,长安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珠翠冰冷,她的手亦是如此。
晚香一怔,随即笑道,“太后可是不喜欢这一样?”
“晚香。”长安注目于她,轻声开口道,“现在尘埃落定,你若是想出宫去,或许寻个好人家,哀家都可以帮你。“
晚香的神情明显一滞,眼底有一抹难掩的悲伤,“奴婢就在这里伺候太后,哪儿都不去。”
长安微微叹一口气,“你若是有中意的人,哀家可以帮你做了主,让你有个伴儿也好。“
晚香惘然地摇摇头,沉了声音道,“奴婢心中有一人,不会觉得孤单。”
长安心底一沉,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心中亦是了然。
也许这么多年,她总见在每一年的某一日,晚香会悄悄提了一个篮子出去,傍晚时分又再次回来,她便也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人人都有执念,她的执念,是从前的楚洛,而晚香,却一直都是萧昱。
永福宫的生活常常是烦闷而又无趣,楚瀛虽留在宫中,但也不能常常来与她洽谈,只能借着请安的由头,两人才能说上几句。大多时候,来的人还是已被尊为太妃的周若华。
念慈已经十四岁,还养在若华的身边。女儿初长成,念慈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闲暇时也常来永福宫与长安作伴说话。念慈懂事可人,让长安不禁想起了她的云璟,如果云璟还在,是和念慈一样的年纪,想至如此,心下又是一阵黯然。
这日午后,皇帝来永福宫中请安。
看到他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长安隐隐是猜到了几分。
云珂比他父亲年轻的时候更有魄力,为了防止擅权,云珂已经早早地将他的几个兄弟分封至封地,先帝的七子和八子年幼,尚未定封号,留在宫中。而六王定了封号,给了封地,按照祖制,应当与生母一同前往封地。可贵妃沈氏一直滞留宫中,因此前朝便有大臣上谏,要求尊贵妃为太妃,前往封地。
长安语下只是默然,她知道因清荷一事,云珂对长乐存了极大的芥蒂,必然不会轻易允她出宫。
长安执起茶盏的手稍微晃了一晃,便听得云珂轻轻开口道,“贵妃野心,如若封到封地,攒动六王夺权,朕也不得不防。”
长安的手指恍若无意地在桌上一划,轻声道,“那皇帝的意思是……”
“六弟年幼,留子去母,是再好不过。”
长安手中的动作倏然一滞,她有一瞬的恍惚,目光深沉,“贵妃侍奉先帝多年,无论如何,也是哀家的亲妹,皇帝真的要……”
“母后,贵妃所做的错事不再少数,差点害了母后,酿成大错,母后不是不知,儿臣此举,也是为了大局考虑。”
云珂神情诚恳,目光却是难以捉摸。
长安静静地望着他,隐隐之中,心底竟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云珂比起楚洛,更像是一个一国之君,做事果断,不留分毫的情面。
只是她沈长安毕竟是云珂的养母,况且李淑慎生前又与她诸多不和,如今她坐在这个本该属于李淑慎的位置上,也并不安稳。前朝她仅靠着沈长平与几个亲近老臣,不可谓是寸步难行。前半生争宠,后半生争权,这样的勾心斗角,要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想到此处,长安的心绪愈加不宁。
云珂见状,便拱手起身道,“锦绣宫之事,儿臣会重新考虑,也会顾及母后的情面。明德宫还有事,儿臣告退。“
长安心头沉沉一颤,注视着皇帝离去的背影,陷入了阵阵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