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道友,何不转身一见?”
方杰、万轲二人面色一变,讷讷地转过头来——但见古树之间华光慢溢凤舞蝶飞,正有个和尚明眸轻掩、嘴角含笑地坐卧一方巨石之上,擎双轮十二环锡杖,结施无畏法印,若不细细分辨,当真只会将其看成林间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
万轲的一双眸子神光大现,作势便要冲到那和尚身边,怎奈步伐方动,便被方杰一把拦下。
“方兄,这可是……”
不待万轲讲完,方杰连忙皱眉,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对那林间的和尚冷声道:“大师庙府何处,弟子还未请教?”
如今世道险恶,妖兽冒做人身,搅得人间天昏地暗,眼下虽在九华佛都,方杰也自不得不加倍小心。
和尚粲然道:“天大为楼宇,卧地为枕席。没有来处,何念归处?小僧无处归,也处处归。”
方杰皱了皱眉,又道:“楼宇空陷,席枕摧崩,此归处可还是归处?”
和尚道:“楼宇空陷,自有清风徐来;枕席摧崩,刚好以近自然,何乐而不为?”
“乐?”方杰怒道,“若这清风化作腥风,绿茵变为焦土,你还能乐得起来?”
和尚笑意不减,幽幽答道:“腥风也好,焦土也罢……不过旦夕之事,尔等何须挂怀?”
闻得和尚此言,二子终于难言心头顶天怒意,齐齐抢出一步,厉声道:“这便是尔等天神坐视万民空陷囹圄救也不救的原因?你们神佛自当寿与天齐无挂阴阳轮转,可这山河之间的百姓,又怎能忍受如此毁天灭地的动荡,整整三年……整整三年光阴,我等凡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们莫不成全数看不见吗?”
菩萨就此眉目含笑地等着二人骂完,才终是开口道:“灾劫之事,尔等怨我自是常理……不过这场劫数成于人身,也只能止于人身,我等虽为神佛,自也不能出手干涉。”
方杰咬牙道:“为何?”
菩萨朗声道:“祸兮福兮皆由天定……我等若旁加阻拦,唯恐劫难未平,又生祸端!”
“好好好……我们不说这福祸之理!”
方杰一步抢到菩萨面前,恨声道:“乱世之劫,你们身佛不理,我等自己来救……将奈落铄给我!”
“不急不急,你此间嗔意应身,这佛器空难为你所用……”
菩提嘴角一扬,淡淡道:“不妨先答我几个问题再说?”
“答你?”方杰明眸一瞪,厉声道,“你可知分秒之内便要有多少人要死于那群畜生之手,我此间没有功夫陪你扯皮,那奈落铄,你借是不借!”
菩萨恍似没听到一般,自顾幽幽道:“你且告诉我,将这奈落铄借来,可否是要去寻那灾劫拼命?”
方杰咬牙道:“是!又当如何?”
菩萨道:“我若将此宝器借你,你死或者他死,岂非都已被我种下业因?我又为何借你?”
方杰一愣,不待开口,万轲却是抢道:“你们漫天诸佛莫不成只怕惹上业因而不敢再理人间之事?试问,你等受尽人世香火朝拜,见死不救,算不算得业因?试问,你等坐下万民徒遭兽军一脉血洗,算不算你口中的众生平等!”
菩萨缓缓张开眼睛,盯着万轲的眸子已然神光大显,大笑两声复道:“好好好,道友说的是极!我佛尚在天地之间,哪里可脱业因所扰?只是你等何不想想……凡间遭难,又有多少百信心念家国?如若凡尘众生如此我行我素,只把生杀命运寄托于天地,我等救得了他一时,救得了他一世吗?”
见菩萨一副“祸是你闯的,也要由你自行摆平”的样子,方杰不免愤恨地跺了跺脚,一把扯过万轲的衣袖,嘶声道:“这贼秃分明是在戏弄我等,他本无心想帮,我等又赖在这里作甚?屠灭灾劫一时,我们自己想办法,用不着他!”
“阿弥陀佛……”
佛号一落,那二人眼前乍起一团金光,回神之际,竟又复站在菩萨身前,半步都曾未行远。
方杰手中豪光乍现,作势便要将仅存的一点灵觉全数招呼在这菩萨身上,厉声道:“你既无心帮我,又何以阻我!莫非,你同那畜生是一伙的?”
菩萨不闪不避,纸捻兰花轻念了句“咤!”,方杰周身顿觉一紧,那菩提竟然手不沾身,便已经将其制住难动分毫,“我当然可以让你就此下山,不过此番放你二人回去,岂非等同于叫你们出去送死?”
万轲却也急道:“菩萨好意万轲心领,只是这人世当中……”
菩萨悠然道:“我从未说过帮与不帮,只碍你这朋友一身火气,不肯听我把话说完。天理昭昭自有定数,想必在那修罗幽都,方杰……你也应当听人提过定数二字。”
方杰周身受制,唯独双唇一轻,怎奈这汉子九华一行波折重重,早在心中烦闷异常,此番又复受制于人,定然更为恼怒。是以,干脆冷哼一声,闭起眼睛。
菩萨微微摇头,淡然道:“九华禁制横亘人世百余年无人破解,困住他们的并非是我,也并非是这奈落铄,而正是他们自己。奈落铄并非凡物,他也自当是因由这世场乱世灾劫而生,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只消触及此宝锋芒,这件奈落铄定当自毁了之。你在那六道之中所历经的种种变故,皆数被我看在眼里。那丁凡掌教并未说错,你与这奈落铄,皆是平定灾劫的定数。”
方杰怒目圆睁,方欲开口,却被菩萨一掌拦下。
“听我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