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仪真正和柳雨霖正在内室之中弹唱,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赵顼和向宗良隔着屏风听得二女浅笑之声,俱是心照不宣伫立在一侧,只听得一女子嗔道:
“秦娘叫我为教坊新声,这教坊新声哪里有那么好作!”
赵顼只觉这声音隐隐听着耳熟,正思索着,又听一女在浅浅笑道:“刚刚先唐张祜那首《宫词》就不错,陈姐姐,我们再试一遍吧。”
那抚琴的女子正是陈仪真,她缓缓对柳雨霖道:“那便请雨霖妹妹再唱一遍了。”
赵顼和向宗良隔着屏风看不清楚,只听一阵琴声响起,柳雨霖徐徐唱道: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她声音哀婉,别有一番柔情,正唱着,琴声却是戛然而止,陈仪真满脸怅然之意,终是不忍再闻之,喃喃道:
“柳妹妹声调太过凄清,正如孟才人在唐武宗身前浅唱一般,这样的千古幽怨之曲,实在是惹人剧恼,不听也罢。”
她正在感慨万千,向宗良先是拍手走了进来,对着二人一揖,道:“此曲若是作为教坊新声,当真是声调凄咽,闻者涕零。”
陈仪真抬头见向宗良进来,面上不甚欢迎,只冷冷道:
“向刺史,我昨日便说过了,你若是再来,我只当不认识你,你又何苦来自讨无趣呢?”
向宗良心下甚是不解,道:“景弼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小娘子要这般相拒。”
陈仪真长叹口气,低头抚上了琴,她一首曲子又快又急,若非经久练习,寻常人如何能弹得出来,赵顼也徐徐进来,他早便认出这女子乃是洛阳故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心下顿觉甚是惊喜,温声道:
“陈娘子好琴技!”
陈仪真只觉这入耳之声十分熟悉,纤纤素手不觉慢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忽而错愕不已,道:
“是你!?”
赵顼见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一幅倾国倾城的模样,只笑道:“我当日说什么来着,小娘子话不能说的太满,想必小娘子在相国寺里许的愿,没什么用吧?”
向宗良满头的雾水:“官……官人,你们之前见过面么?”
陈仪真眼见赵顼,正是觉得冤家路窄,哪里有什么好脸色,忙将他的玉佩拿出,冷冷问道:“这玉佩可是那日客栈之中,阁下偷偷塞到我包里的么?”
赵顼笑着应承下来,道:“本公子素来不喜占人便宜,欠了小娘子的人情,自然是要有所抵押的。”
陈仪真咚的一声将玉佩扔到桌前,冷眼道:“我不用你还我人情。是你的总是你的,你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赵顼颔首笑着,却是不肯去接,只道:“这玉佩既然给了你,哪里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何况我赏别人的东西,还没有一件回到过我的手上。”
陈仪真眼中笑意弯弯,道:“阁下生来强势,偏偏妾身自小也不爱受人摆布,还请阁下收好玉佩,赵公子、向公子,妾身不送!”
她说完便回到琴桌上,继续播动琴弦,这次弹的,却是刚刚张敏舒所唱的《浣溪沙》。
赵顼哪里受人这般相待过,只道:“若是我一定要送呢?”
这时,李评犹豫着从外面进来,对赵顼道:“赵官人,下面人催了好几次,我们该回去了。”
陈仪真一见李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李评瞅着桌上玉佩,蹙眉道:“这不是官人的东西么?”
她抓起那玉佩放到赵顼手中,道:“洛阳那日你是如何待我的?你居然还有脸将这玉佩放在我的包里!果然阿娘说的没错,男人呐,都是贱骨头!公子是觉得那日我吓得不够轻?还是摔得不够重!”
赵顼哪里被人这般骂过,他面色甚是阴沉,接过玉佩道:“你知道我是谁么?竟然这般放肆!”
向宗良不断地暗示陈仪真闭嘴,她却仍是仰首道:“我告诉你姓赵的,我也是公卿家子,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宗室也好,亲王也罢,姓赵恁地了不起么?姓赵便能横着走吗?”
赵顼听得面上青筋暴起,李评见她言语无状,只道:“小娘子怎这般说话?”
陈仪真面上甚是冷清,头也不抬淡淡说道:“几位公子没事便先回吧,在人面前恁地碍眼!”
她不见他们动静,猛然仰起头道:“你们走不走?再不走,我可是要喊人了!”
她既然下了逐客令,三人便不好久留,赵顼和李评先出了门,向宗良细眼瞧着陈仪真,他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哄得佳人与他言语几句,此刻见她生气,便赔上笑脸道:
“小娘子好端端的,生这么大的气作甚?”
陈仪真心里厌恶赵顼李评,连带着也厌恶起向宗良来,只道:“向公子,你结交赵公子这样的朋友,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罢!”
向宗良一脸的哭笑不得,只能转身下楼追上赵顼,不由问道:“姐夫,你怎么会认识陈娘子呢?”
赵顼心绪仍是未平,坐回轿中,咬牙切齿道:“什么公卿家子!给朕查!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受教于何人,朕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评摇头道:“这个小娘子,打了我也便罢了,对官家竟也这样的说话,不给她点儿眼色瞧瞧,这口气如何能忍!”
向宗良见赵顼面上怒气未减,转而道:“官家从洛阳回来后,我便听燕达说了,这么大一件事情,姐夫,你可查出是何人所为么?”
赵顼心中之气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