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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听锣听声,听话听音。

那些徒有其表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不过们的场事,掀去羞人的面纱,个中缘由套路远近水位深浅没什么道理可以一概而论。

老天的不公正是因为太过公平。

他们都是聪敏而有智慧的人,允许自己偶尔犯犯无伤大雅的低级错误,却从不肯在高阶斗智中俯首称臣自甘堕落。

若非如此相爱相杀共同进步,也促不成痴心相守这么些年。

他们共同经历过生死,彼此太过熟悉,这种熟悉的信任与依赖完全源于潜移默化中滋生出的一种本能,是人与人磁场的相合,非惟天时,抑亦人谋①。无间的默契甚至不需要一个眼神。

本就是一出没有剧本的戏,当然不需要导演,演员演的是不是自己都无妨,难得是走的一份真心。

西格送沈牧回房睡觉后没有再动静,苏良一个人在壁炉旁翻书。

管家过来说看见唐小姐出去了外面,这么晚,落着雪,让人不免有些担心。

苏良应了一声,转头看窗外,然而落地窗上只是他和管家的影子。

“要不要跟出去看看,这种天气还是有点危险。”管家问。

苏良放下书,继续看着落地窗上的自己,仿佛那就是他想看到的那个女人。

“先生——”管家有些担心西格。

“你去休息吧。”苏良披上外套,“我去看看。”

西格并未走远,只是站在门前不远处的空地上,时而抬头看看天上飘落的雪,时而看看被雪盖住的树。

雪很大,鹅毛一般纷纷扬扬。

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头发,肩膀,衣襟都落满了雪。

夜的黑暗让真实变得更加虚无,也让虚无更加真实。

苏良不忍心打扰她,不作声地站在不远处安静地陪着。

许是站累了,许是冷了,西格终于回头,看见了发间眉梢都沾着雪的苏良——

凝神片刻,对着他朗朗脱口而出:“趁霜晴,闲独步。那里烟村,有个梅花树。小径斜穿来又去。醉后知他,有甚青云路。②”

苏良走过去,笑说:“很应景的词。做一棵会开花的树很不错!只是,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③”

“寂寞?”西格笑了,笑得很浅,浅到只能通过她的说话辨得出,“少陵长被花为恼。况是梅花非草草。临歧争奈不吟诗,此度诗人宜可老。诗成莫惜尊罍倒。不醉花前花解笑。醒时分付两三枝,酒后忆君清梦到。④”

“况是梅花非草草。况是梅花非草草……”他反复吟诵这句,笑说,“谢谢你这句‘况是梅花非草草’。早知道会遇见你,当初就应该努力多读几本圣贤书,实在不该偷懒!”

她又被他逗笑:“你这样逗我是不是太明显了?”

苏良:“多情更被无寒助。万物枯时神物护。一枝和雪倚栏干,昨夜初开春信度。⑤”

西格紧跟着背了上阕:“寻梅莫背东风路。路在花前知去处。真香破鼻蓦然闻,试问幽丛知几步。⑤”

两人都不再说话。

树被风吹得晃了晃。

西格转身欲行。

“做完美女人会不会很辛苦?”苏良突然问。

西格停下脚步,诧异地看他一眼:“起码在你眼里我并不完美。”

苏良:“在我眼里,不完美的你反而才更接近完美的真实。”

西格:“哪里被你看穿?”

苏良:“人以类聚。”

这是她说过的话。

西格:“看来我在别人眼里的优点在你这里统统都不过关。”

苏良:“因为我面前的唐西格仅仅是一个女人。”

西格:“这个女人已经近于而立,很快也将不再年轻。”

苏良:“也不过是个小丫头。”

西格:“也对,有些事注定是恒定不变。有时候光阴是个很奇妙的介质,唯有时间是永恒。”

苏良:“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可以看见最真实的你。”

西格:“那你呢?”

苏良:“我很努力在你面前不那么真实,事实证明我修为不够,做不到。”

西格:“做到克制很不易。”

苏良:“他们并不了解你。”

西格:“你呢?”

苏良:“你是个矛盾的人。”

西格:“何以说?”

苏良:“喜欢大提琴也敲架子鼓,喜欢听泰勒也会唱昆曲,对孔吉美果决也对沈牧视如己出……”守着劲和却又不嫁……

西格:“明明自幼国学启蒙书读经典圣贤却喜欢猫在阴阳另类平衡的北欧,明明喜欢创造新事物却固守着克己复礼的准则,明明……”

苏良:“明明追求悠然见南山却又在这个功利圈里独善其身,是么?”

西格:“果然人以类聚。”

苏良:“看的太毒的人,看来不止我一个。”

西格:“习惯成自然。”

苏良:“从理论上来说,劲和对你的心思足以表达他爱你。”

西格:“我撩你两次,为何你不将错就错?”

苏良:“将错就错最终都是错。”

西格:“你跟劲和的不同就在这了。”

苏良:“他是真的爱你。”当然,我也是。

西格:“上次你顺劲和的意,这次换我。”

苏良:“也许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西格:“换作你呢?如何?”

苏良:“我和他确实有不同。他会给自己找机会。”

西格:“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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