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的包锦珠帘落下,隔断了屋外的冷气。苏卿暖抬眼,便见仍旧坐于轮椅之上的裴樾,换了一身素白绣四喜云纹的衣裳,眉间一点朱砂,眼中的忧郁似乎比当年还甚。也似乎又消瘦了些。

裴樾这会儿亦抬眼看向苏卿暖,一看之下眼神竟有些恍惚。

面前分明是个男子,可他的眼神,却清冷得似曾相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却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当初真的见过的。

可是在哪儿呢?

苏卿暖撇开目光,同裴樾和宇文晴儿行礼,宇文晴儿亦热情上前问候了,赐座。

这时顾儿热情上前,捧上一杯茶来:“夫人听闻先生和我家世子一样爱喝雪茶,顾儿亲自泡了,只等先生来呢。”

顾儿一席无心的话,却是激起了两个人的心事。几乎同时,苏卿暖和裴樾四目相对。

四目相对间,裴樾瞬间想起了他究竟在哪儿见过这双眼睛——江君,那是江君的眼睛,那是江君的眼神。然而比江君更清冷,可以说更冷漠,所以他才一直没想起来。而顾儿谈到“雪茶”,他便立刻联想到了江君,再看这双眼,心里越发疑惑。

苏青的眼神,为何会和江君如此相像?

宇文晴儿看着裴樾,便又从裴樾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怀念。心里一痛,面上却要装作不动声色。她知道裴樾眼中的怀念是为谁。她只是恨,为何苏青也爱这雪茶。

可苏青爱雪茶,她又不得不奉上。奉上便奉上,若顾儿不特意提,倒也没事……

不过,万般事情都没有一个如果。想多了,徒增伤痛而已。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宇文晴儿撇开忧愁的想法。珍惜拥有的,就够了,别的莫强求吧。至少裴樾对她的好,并不是假的。

苏卿暖不动声色别过眼去,只对宇文晴儿道:“公主,苏青看脉需要安静。”宇文晴儿眼中掩下的伤痛,并没有让苏卿暖产生任何同情。倒是有些佩服。

宇文晴儿立刻明白了苏卿暖的意思,示意屋中下人都离开。

*

永福宫中,平日里都很安静,看起来似乎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可正是这个地方,却三天两头传出一些能改变很多人命运的旨意。

都是来自馥太后的。

“听说皇帝想要办春选?”馥太后彼时十分舒服地靠在湘妃榻上,怀中抱着毛茸茸的北疆进贡的兰眸短耳猫。短耳猫十分舒服地打着呼噜,眯着几乎都快看不到的眼珠子,然而其中泛出的精明蓝光,细看却是能给人吓一跳的。

仿若这是只沉睡的老虎。

“可不是吗?皇上似乎总觉得这后宫的女人不够多,每年光是各地送来的每年就将后宫填得满满的了,前年才办的秋选,不出三年又办了春选……”李德福在一旁嗓子尖细地道。

馥太后懒懒地从喉咙里“哼”了一声:“你以为皇帝真的缺女人么?”

“太后,您的意思是……”

“他的后宫,女人只怕不下一百人了,怎会缺女人?他不过是想借着这机会抓住各个官员手中的权柄罢了。女儿在宫中,在他手上,多少还是要顾忌的,那么在朝堂之上,有些事情就做不得,有些事情做起来就畏首畏尾,更有些时候就为他所用,也是个聪明的……”馥太后抚摸着怀中的短耳猫,眼中却没有半点关怀的意思,却有些危险。

“听您这么一说,老奴当真醍醐灌顶!怪不得,本这春选的旨意不需皇帝身边人亲自传旨,但皇帝似乎不遗余力,二品以上官员,几乎都特意派了人去,原来是为了收权……”

“自古以来政治联姻,君臣之间维系关系,女人便是一道难关。处理得好的,臣子愿为皇帝效劳;处理得不好的,皇帝只会被臣子带着跑……”馥太后手中一顿,“我倒想看看,这宇文灼究竟是那聪明的,还是笨的。只是,你去查查,看他到底着重选了哪几家女儿。”

“喏。”李德福嘴上应着,心里却是升起一丝寒意。如此普通的一件事,在馥太后眼中亦能看出这许多朝堂争斗的端倪。能坐着这个位置这么多年,果然不是光靠家族的能力。

馥太后的不简单,只怕比很多人想象的要多得多。

*

彼时宇文烨才刚回府,剑影立刻赶了上来,面色有些凝重:“爷,江大少爷还是没忍住,带了个红衣少年要闯藏剑阁。”

宇文烨嘴角因为苏卿暖而生出的笑意这会儿全然不见了。剑眉轻拧,下一刻立刻奔向藏剑阁。江子坤如何这般沉不住气,大白天的就闯藏剑阁,就不怕馥子钰的人再给他一箭!

上回江子坤在江府被馥子钰一箭射中,被苏卿暖以苏青的身份悄悄救下的事情,自然没有逃过宇文烨暗探的眼。也正是因为如此,宇文烨才将苏卿暖和苏青以及江君这三个身份更加肯定地练习在一起,最后得出这三个身份都是同一个人的结论。

这也就是为何他没有拒绝馥太后的胡乱指婚,不顾母妃莲太妃的反对娶了苏卿暖的原因。

他一直都很明白,苏卿暖进烨王府的原因并不单纯,甚至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来拿藏剑阁中本来属于江家的碧血剑的。可他并没有因为这个而感到不开心,毕竟馥太后故意谣传他要将碧血剑献给馥太后,他也是反对的,他倒宁愿苏卿暖来把这碧血剑拿回去。

而就算苏卿暖到时候不提,他也会找个机会把剑给了苏卿暖。

苏卿暖如此沉得住气,江子坤却怎么这么冲动?馥太后故意那么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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