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凭栏任风吹,暖风和着水汽似乎吹散了胸中长久的郁结,许多年不曾有的轻松传遍四肢百骸。此时的她只想迎风起舞,将衣袖甩上云霄。然,她不能忘记此时的自己不是柳叶,而是柳树,吏部待诏的六品官员。
耳边有箫声响起,婉转如江南的水,明媚如江南的阳光。
循声而去,一袭天青色素袍的卓元坐在围栏上,单脚踩在围栏,另一只脚悬于栏外,背对甲板,面朝长河。洞啸在嘴边轻吹,手指按压之间音律如底下的流水潺潺而出。
风掀起他未束的头发,和着袍袂一起飞扬。恍惚间,竟然有一种飘忽如仙之感。
一曲终,卓元回过头来,惊诧道:“伯植,怎的落泪了?”
柳叶一摸自己的脸庞,早已湿透,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不到子初还是音律高手。只是兄箫曲悲戚,闻着不禁落泪尔。”
卓元轻快地跳下栏杆,将箫递了过来,“原本是想吹一曲解解闷,不想引得伯植落泪,实在罪过。不如你也吹上一曲,让我也哭一回,如此,我们就扯平了。”
听音懂意,本该是伯牙子期的知音情谊,无奈被卓元的无赖改了画风。
柳叶白了他一眼,接过长啸,略微试了试音,一曲《妆台秋思》缓缓而出。
箫声婉转里,柳叶似乎看见了那远嫁和亲的昭君,轩窗内,妆台前,遥念长安秋叶黄如金。一股思乡思家之情油然而生。
曲罢,卓元凝视了柳叶片刻,缓缓道:“思家了?”
柳叶不语,低垂着头摆弄着洞箫上的缨络。
卓元又道:“思家乃是人之常情,我也想家了。”眸光深深落在长河的尽头,“塞下秋来风景异……伯植,可想随我去看看长烟落日?”
柳叶整理了一下情绪,笑道:“子初说笑了,大男儿当志在四方,何况你我均为人臣,身负皇命。”
卓元敲了敲脑袋:“是我糊涂了,糊涂了。柳大人心怀天下,胸有大志,岂是看看长烟落日就可满足的。”
此话多少带了些嘲讽滋味,原本柳叶亦可刻薄相对,奈何看卓元之样,暗含悲伤。一时间,竟然不忍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