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静谧无声,仿佛例行仪式般下了一场大雨,如油泼,如鼓点,砸落在沉寂的安息之地。
神鸦站在地门前,扬手结印,封住了通往灵界的唯一一条路。
她看起来像一只爆发的兽类,眸光锁死在少年匍匐挣扎的身躯上,吐字沙哑:“你当初说想要留在这里,只不过是一句是骗我的说辞?”
十四奄奄一息,眼神呆滞的望向顶空,目光空洞的没有一丝活气,艰难的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你在这里等了整整六十年,才有今天这个机会,盼着我回来扫清寒渊的这一刻,借用法阵打开地门,好早早从这个地方解脱出去,是吗?”神鸦一扫以往孤绝的气质,满心都是被背叛的恨意,双眼赤色如血:“你算错了,我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你走的,我宁愿你死在这里……死在这里更好……”
十四缓慢的抬起手,小小的掌心落在神鸦狰狞的脸上,笑得十分苍白:“对不起……师父……”
神鸦有一瞬间被抚平了情绪,轻轻的靠近他,听他艰难道:“其实十四一直想跟师父说……我也讨厌神族……,在我心里,你们实在是……又可怜又……恶心……”
他自始至终都坦然的直视着她说完这句话,神鸦发抖的瞳孔死死盯着他眼睛里的自己,那张恶鬼修罗的脸清晰地倒映出来,狼狈至极,又令人作呕,当真在迎合他的话一样。
她麻木的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而此刻,十四的手蓦然的滑了下去,彻底没了声息,脸上的笑却一直挂着。
暴雨如注,神鸦仅有的一丝期盼消失了,瞬间被掏空情绪,僵成了一块风雨不催的山石。
不过了多久,雨渐渐淅沥起来。
神鸦抱着十四凉掉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到了巨木洞中,原本简陋的榻上果真铺着软藤,和她想象中一般温暖,要不是今晚这场突变,她几乎也相信十四会坐在这里等自己回来。
可是没有,再也不会有了。
她将十四轻轻放到花毯上,淡淡的清香气息阵阵袭来,突然有一团毛茸茸的花魂精灵跳跃到十四耳边,温柔的蹭他的脸。
“是你一直在陪他?”
她轻轻起唇,对眼前这幅温柔的画面略有所动,勾动了手指,问道。
那花魂只修出来一张婴儿般的脸,闻言只是往后缩了缩,极尽惊恐的看着她。
“你们果然都一样。”
神鸦轻蔑地笑了笑,虽然她那张面孔已经看不出真实的表情,只有让人胆寒的恐怖,她袖风一带轻轻将白色的花魂扇了出去。
十四是妖,身死而元丹不灭,当那颗幽绿的珠子游游荡荡的脱离他身体时,渐渐的他原本的躯壳就面如死灰,彻彻底底的了却了生息。
“十四,你说你讨厌神族,一心想回到灵界,那为师帮你一把,让你从此不必为妖如何?这样你就再也不用离开寒渊了……”
神鸦此时已经变了一个人,嘴角的笑意像是粘在了脸上,她轻轻收拢起来了的那颗珠子,幽绿的光芒在她手掌心里留下绚丽的斑点,转眼就被揉碎成了四散的流光,消失的悄无声息。
“元丹已灭,换血易骨,你已经连半妖都不是了。”
她的手滑到十四小腹的位置,摸到一块突起的骨头,皮开肉绽是一瞬间的事,血淋淋的骨头露了出来,血络相连,有源源不断的精气顺着那块本不属于他的仙骨输送进去,气血翻涌,又快又猛,几乎让他已经泛青的身体痉挛抽搐起来。
神鸦陷入某种癫狂的情绪当中,完全不在估计自己流失了多少精气,她只知道要让他活过来,以她最想要的方式,以他最厌恶的方式……
“十四,从今往后,你若在妖族,便脆弱的不堪一击,活不得长久,一旦被伤,必死无疑。只有回到这里,才能继承我所有法力,永生永世不死,执掌杀伐,直至魂消。”她慢慢的站了起来,纤长的手拂过十四的脸庞,喟叹道:“如何选,全看你自己了,无论哪条路,都愿你如我一般最终带着对自己的厌恶,和怨恨离开这世间。”
神鸦自始至终带着温柔的笑意,为他完成这一场鲜血淋漓的复生,最后一丝精气流失掉时,她已经身体力竭到极致,那张脸再也无法恢复成可与日月争辉的美人模样。
茯堤上神是在这个时候看见神鸦的,巨木外的结印因为失去了法力支撑突然消失了,她闯进来时,神鸦正安静的坐在树下,仰头看着枝叶间的洒下来的微光,映在她已经干瘪又布满裂痕的脸上,正如画像上那些战魂凶煞的面庞一样。
“令主,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拓荒战神是战死疆场,你却是为了一腔执念,真是荒唐至极。”茯堤上神用一种悲悯复杂的目光看着她,言辞间却没有留任何余地。
神鸦背对着她,面无表情的席地而坐正在调养生息,她手指上下翻飞,用随手捡来的软藤编织出草环,一圈一圈缠绕在自己快要枯竭的石心之上,轻声道:“我只想让他活过来,重新开始。”
她满意的看了一眼做好的草环心,小心翼翼的轻轻塞回在自己的胸腔里,就像是得到了一件珍贵的宝物,她的目光看起来虔诚又真挚。
茯堤上神追至她面前,有些愠怒: “令主是天境最无上的兵器,没想到也有坠入俗念的一天,你只有一颗石头做的心,居然还渴望生出活物的感情吗?!”
神鸦听了她的话终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