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鸾好奇,也看过去,一个稍显老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袭不起眼的传统中式青灰布袍,旁边站着一位公主般漂亮的年轻女子,原来,大家是被这俏丽美人吸引了。
颜老板摘下帽子,交给旁边的夫人,拱手招呼,“林老爷富贵安康。”
“客气客气,快入席。”林老爷招呼他们坐到中间的位置。
小鸾离得近,多看了几眼美人,心一惊,她正是…“颜曼君。”
“这是小女,曼君。”颜老板介绍着,林老爷一脸的赞赏,“令媛果然风姿绰约,大家闺秀。”众人齐齐看着。
不知何时小鸾刚才注目的那个男子走上前去,牵起颜曼君的手,弯下腰,轻轻啄起手背,“颜小姐。”曼君轻咬了下唇,尴尬得抽出手,轻启朱唇,“林公子。”颜老板和林老爷一阵笑意。
旁边有人嚼了舌根,“听说这位颜小姐和林公子定了亲,看来确有此事。”
“哪个林公子?”有人接着问。
“还有哪个?就面前这位林大公子啊,好像叫什么林月太。”
小鸾听得很真晰,原来,他便是林月白的哥哥,林月太。但颜曼君的脸蛋,却没有展现少女样的羞涩欢喜,反而皱起眉。难道林少爷并不是曼君真正喜欢的人,那天在张奇家,曼君看张奇的眼神和讲话的语气,心下有了计较。
颜老板道,“林老爷快上坐吧,您是今日的寿星。”并朝下边的人使了眼色,一块镶玉包金的黑杉木镂空八仙送福屏风被抬到花园正中央,周围人赞赏不已,紧接着一番阿谀奉承 。
林老爷则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演讲着,“承蒙上海各界人士的支持,林琅园才能在这乱世辛苦经营,感谢大家。今后要大力发展制造中华传统的布料,继承老一辈的技艺,将未来的盈利拿出三成无偿捐献给守卫国家战斗在前线的战士,为民族出力…”
众人无一不鼓掌。
忽然,管家林福提着袍子的一角小跑到演讲台下面,不住给林老爷打手式叫他下来。林老爷注意到,尴尬地匆忙结束了讲话,退下来。
“什么事,冒冒失失的。”林老爷训斥着林福。
“老爷,不好了,来了一伙青帮的,没有请帖,就这么闯进来了,我拦不住啊…”林福还没讲完,林老爷就看到一群衣着打扮一模一样,个个戴着黑色礼帽身着黑色中山装,脚上蹬着黑色圆头皮鞋的黑衣人跟在一个领头的后面,浩浩荡荡从廊上走了过来,林老爷默数了下,足有一二十人。
林老爷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林家从不和青帮打交道,但凡有需要码头运货,进出口的事宜,他都是直接和颜氏商行打交道。所以,林老爷并不认得这领头人。
倒是宾客里,来了许多做贸易的商行洋行的老板们,比如颜氏商行的颜老板,广昌洋行的许老板…他们倒是认得,抱拳举起手,尊称一声,“陆爷。”
这领头人,名叫陆尚,都知道上海青帮最大的老板姓杜,可底下办事的,陆爷算一个。年纪并不大,三十来岁,在吴淞码头,没有不认识的。他和手下兄弟一样的打扮,认真瞧,他脸上不拘一格,放荡不羁的神情,也能分辨他的与众不同。
小鸾见宴上突然来了好些黑衣人,自然好奇地张望着。旁边的苏太太拽了一下她的胳膊肘,小声说,“姑娘家家的,要矜持。”她只好规规矩矩坐着,眼神却忍不住,时不时地瞟来瞟去。
陆尚是个不拘礼数的人,嘴上叼了根牙签,一手插在裤兜,宴会上逛荡了一圈,走到寿星林老爷面前,拍了拍林老爷肩膀,“没什么事,别紧张,今天我就是想找几个朋友喝一杯,结果一个人都没找着,一打听,都跑到你家来了。”
说着,让后面的手下,提上来两个箱子,“这是从印度进口的香料,算作寿礼了。”又敲敲自己的头,“叫什么来的,masa…”旁边的手下提醒他,“马萨拉…”“对,马萨拉粉…还有什么小茴香籽。”
林老爷赶紧学着颜老板那样抱拳,“陆爷大驾光临,林宅蓬荜生辉。”
“不用说那些客套话了,也不用费心招呼我们兄弟,不会给你闹事的。倒是听说你林家是租界区的博物馆,我也来参观参观,这清朝古宅的雅韵。”
“恩,雅韵…”陆尚回头跟兄弟们说,“都学着点,什么叫做雅韵。”
底下兄弟齐声喊作是。
陆爷在此,谁敢说不是,底下众人都屏息聆听。独独小鸾在一旁,捂着肚子咯咯地笑起来,笑到岔气。陆尚扭头看谁这么不给他面子,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没有计较,心里觉得这个小丫头蛮有趣。
林老爷哪里敢惹这尊佛,又拱手行礼,“陆爷,您随意。有事随时招呼。”看陆尚带着兄弟朝园子深处走去,忙用袖口擦了擦汗。
然后林老爷继续招呼宾客,觥筹交错,各展风骚。而林月白则一直都没有出场。小鸾借故去方便,实则是她想见他。她尤其想问问,为什么那天,把她抛下。
林宅很大,就如迷宫般,各个小院由几条廊子相连,相似至极,远处传来几个丫鬟的声音,“春香,快别走那近路,那口井在那院里。”“啊?吓死我了,差点过去。”“这下绕路走,迟了,大太太不要说我们罢…”“赶紧的吧 …”小鸾听了,对那里有了好奇心,“那口井”为何去不得?
小鸾望见她们走远了,蹑手蹑脚走近那院子,透过月亮门,隐约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