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榻上花千骨只穿一袭贴身丝衣,正拥被坐着,小东方匍匐在榻旁,端着一碗桃花羹,正在鬼话连篇哄她开心。
那碗羹是孟光庭按幽若给的一纸配方,第一次做,用料一样不少,只是不小心把水烧干了,来不及重做一份,将就着把沾在锅底的一团糊糊,拿凉水拌一拌,盛在白玉莲花盏上,再用镂花的檀香木托盘承上来。
小东方眨巴着大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终于逗得的花千骨展颜一笑,忙托起手里的桃花羹,硬往她口里喂。
“骨头姐,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多吃点病才好得快,来!这是你最喜欢的桃花羹。”
一天都烧得迷迷糊糊,不思饮食,胃里翻搅得难受,被入口冰冷的桃花羹一激,花千骨差点呕出来,勉强咽了下去,精巧的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白子画悄无声息靠近榻边坐下,掏出丝绢,轻轻拭去她额角鼻尖的汗珠,又用手背试了试额头,烧已经退了。暗叹一口气,道:
“让我来吧。”
小东方乖巧地爬下榻来,递过手中的桃花羹,朝着花千骨挤眉弄眼地悄悄退了出去。白子画端起桃花羹,自己先尝了一口,立即皱起眉来,但小徒儿服药之前最好吃点东西,只好用内力稍稍温热,才递了一勺在她唇边。
然花千骨紧抿了唇不肯相就,软软地靠着抱枕上,头微微挪开,青丝散落在身体两侧。
看到他的脸,凝望这早已印刻在心底不染纤尘的容颜,心中隐隐作痛,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你又何必再来呢?你我之间既无师徒之谊,也无男女之爱,为何还要把我强留在身边,是不是因为我神的身份,不容他人染指,是吗?
白子画放下手中难吃的桃花羹,叹了口气道:
“小骨,你……都知道了?我不是当年收你为徒的那个白子画。”
不出所料,花千骨木然点了点头,却依旧倔强地扭过头,不肯看他。
白子画徐徐离座,走到窗前,推窗望向窗外茫茫水波,道:“我也不是那个逼你上诛仙柱,驱逐你去蛮荒的白子画,更不是那个将你逼成妖神,将囚禁云宫多年的白子画。当我回到仙界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已经将悯生剑刺入你体内,妖神之力失控,冲击六界结界,天地变色。而你也奄奄一息,魂魄渐渐消散。”说到此处,白子画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平淡地道:“他所犯下的错,我都已经替他弥补,包括他对你的伤害,我也会替他补偿,从今往后,有我来照顾你,你大可放下过往的一切,从新开始。”
“可是……”花千骨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低下头来,她承认他说的都很有道理,妖神大战是他舍命救了她,自她苏醒后,也是他带她游历天下,从新教导她修仙之道,他对她只有爱护,从未伤害过!但小骨想和师父在一起,哪怕刀山火海,也心甘情愿。
咬了咬唇,觉得这话还是别冒然出口,免得激怒眼前这位,绕了个弯子,期期艾艾地道:
“可是,我也犯下了滔天罪过,要受惩罚,我也该和师父一起承担,怎可独免?”
白子画一脸的冰霜肃穆,顿时缓和下来,走进榻旁柔声安慰道:“小骨你已经用自己的身体当熔炉,以悯生剑上的神力为引,炼化了妖神之力,彻底消除毁天灭地的隐患。死而复生,功过相抵,前尘往事你不必再挂怀。”
哦!看来想去陪师父一起驱逐都不行。花千骨还是不死心,小心翼翼地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那……我师父呢?他现在在哪儿?”虽然她也清楚,多个元神之间,其实很好和睦相处,形同陌路也是常事,只是师父一向仁善慈悲,对自己的另一个会不会是个例外呢?
白子画面无表情地道:“他的所作所为,就算避过了天道劫难,他也该自行接受惩罚。这里容不下两个元神同时存在,我已将他驱逐出六界,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小骨,忘了他吧!”
“我师父他……”听着听着,花千骨终于慌了神。还是自己想得太天真,眼前的这一位,对师父几乎一点情义都没有!那么他会不会把师父驱逐到类似蛮荒之地的虚空外域了?一想起这种可能,花千骨顿时心如刀绞。她在蛮荒之地度日如年,但至少还有竹染和哼唧兽照顾,师父可是修炼水属性,蛮荒之地终年不降滴水,他一个人可如何是好?越想越伤心,恨不可立即找到师父,再苦再难,小骨都会守在师父身边,照顾师父。
忍不住哭出声来,从榻上滚落下来,贴膝跪下哀求道:
“求你,求你告诉我,我师父去了哪儿?我要和师父在一起!”
看她盈盈眼波中全是哀求之情,一时间楚楚之意,我见犹怜。白子画心头一紧,略觉不忍,却又明白长痛不如短痛,便狠下心来道:
“他去的地方,没有九重天的修为,根本无法到达,所以你不用再想他了,想也没用,安心留在这里修炼就好。”
“师父!哇……我要我师父回来,师父你回来!”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花千骨不再坚忍,扑到榻上放声大哭起来。白子画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伸手轻轻拍着她因哭泣而不停微颤的背,抚慰她心中的痛。
“小骨,和他,对你来说,就那么不一样吗?”终于问出了口,白子画实在想不通,我和他是同一个人,连修道千年的师兄师弟都分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