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皇的天下?賊寇意圖叛變之流?」雪白的柔荑順著她的頰,滑至她圓潤的雙肩,化成了利爪,深深的,尖銳的,崁入了她的肌理,緊扣著她的血肉,嗓音仍是溫婉如歌,「再告訴我一次,誰是賊寇?」
面對那無形的憤怒,召雲僅是淡淡的,「勝者王,敗者寇,這是亙古不變的法則。六萬年了,中皇已然成天地至正至高的君主,一統四海,萬民臣服歸心,唯天的王理天理。試想過往數萬年前,南王在位,這四海之內可曾有過如此昇平?姐姐,聽召雲一句勸,妳何苦還沈緬在南國舊夢裡?」
勝者王?敗者寇?她心頭一絞,斂去了殘存的淡笑。
召雲說的,自己豈有不知的?那接二連三的敗仗,摧殘了家園,焦融了土地,仁慈的南王不願人民飽受艱苦,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至遙遠陌生的南海之境,卻仍是逃不過戰火的逼迫,也因為如此,她失去了生生世世唯一摯愛的人。
憶及過往,她收緊了掌心的力道,纖纖指尖更加深了力道,緊搯著召雲臂骨,一如藤蔓尋得了依附,貪婪的攀緊了巨樹,絲絲血水染紅了如雪的掌,浸透了紫色蘿衣。
溫暖的血水,順著晧腕亦染紅了她的衣袖,像極了,故鄉遍地盛開的紅花。
「天地至正至高的君王?王道?天理?」她笑了,極美,極豔,潛埋的妖氣隱隱染現,姝雁輕笑,「我會告訴妳,什麼叫做神,什麼叫做妖,什麼叫做獸。而究竟是誰,才是王道,天理。」
杏眸圓睜,翻掏體內的騷動,召雲不覺緊擰了眉心,扭曲了容顏。
撕心裂肺的痛楚,沿著經血脈絡,直達四肢百骸,那纖細如葱的指,似蔓。
穿透了她的心,揪扯著她的肺,擰痛了血肉,似饗饜不足的獸,嗅得了血氣的芬芳,一步步的,戲弄著手中的獵物。
櫻唇微顫,額上的汗更甚了,喉間格格亂響,她望著已然陌生的姝雁。
溫婉的玉容有如足下的玉石般了無生息,宛若赤水的眸心掀起了巨濤,映著的,是自己慘憺蒼白的形貌。
姝雁,向來不是如此殘酷的女人。她是風,是羽,是雲霞霧靄凝結而成的女體,生於赤水之畔,長於蒼蓊鬱林之間,在日月星辰的孕育裡,在天地靈氣的雲夢間,長風秋雁,振翅高飛。
她的聰慧靈動,連南王都為之一震。
日昇,月落,星起,風揚,一如南王所料,她修煉成小小仙姬,擁有美麗如水的清靈,嬝娜如柳的纖細,在灑滿了銀光的大殿上卜筮起舞,似緞的青絲,閃著眩目的光芒,一如那秋雁展開的翼。
沈沈的天裡,有似盤的月,瀲瀲的水波上,有著泛紋的光,浸沐在一色皎白裡,她有著魄人的瑰麗。
那是她記憶裡的姝雁,她欽羡的看著那日復一日的美好,卻也相同在煎蝕著逐漸灰敗的內心。
「姝……姝雁……」召雲忍痛低喚,只為喚起她些許的念顧。
熟稔的嗓音,喚著她的名,卻喚不回過去的點點滴滴,殷紅的色澤,染滿了她的水袖,染了雪白的裙裾,也染了一片片光澤無暇的玉石。
「妳的王,怎不來救妳?」姝雁挨近了她的耳畔,悄然低吟,伴著笑音,「自詡為上天命定的人,怎忍心看著子民受苦?又怎忍心痛下殺手,誅殺了自己的手足?塗炭了無辜的生靈?」
召雲無力閤上雙眼,一字一句的,「為天下一統,總有兩難之時!南王之錯,錯在放任戰神應戰,刑天之錯,錯在不該企圖為戰神平反,這一切,於中皇眼裡,均是謀反叛變之舉。」
「同是南國人啊,」纖纖的指,揉捏著細細的血脈,清澈如水的眸,看不出嗔怒亦或悲哀,「妳怎捨得讓南國化成了虛無?」
南國……輕拂林間的清洌,滔滔流水滋潤大地的故鄉,日昇正午,市集裡有著熙攘的人群,有著呼喊的叫賣,繁華又富足,安樂又美好的日子。耳畔似仍聽見那歡愉的歌聲,鼻間似仍嗅得五穀的芬芳。
然,都過去了,過去了……召雲閤上了眼,乾啞的嗓音迸出無力的笑聲,「南國,又為我做過了什麼?」
聞言,姝雁抿唇,眉心擰起了不解的質問,掌心不由得鬆了下來。
「妳告訴我,南國,可曾為我做過什麼?」召雲猛吸了口氣,仍是氣喘噓噓的,「妳不是我,妳怎會懂得!在妳接受了眾人的敬仰,受到南王器重的同時,我是什麼?一個影子?一個小小的跟班?與眾神同受百姓仰望的妳,怎了解我似妖非妖,似獸非獸的痛苦?在南國,幾千年過去了,我永遠只是一個人們口中成不了氣候的小妖,妳永遠不知道始終跟隨著妳的腳步的我有多麼恨妳,就像南王,永遠不會注意到我的存在。」
嗓音,很輕,卻有著濃烈的顫抖,卻像是深鑿的刻痕,狠狠的刻在姝雁的心版上。
若非她的點醒,只怕自己永遠也想不透。
自南國滅後,自己一直尋不得召雲的下落,心死之際,錯以為召雲亦成了一縷芳魂。直到自己被迫入了欽天宮,才見到了故人。
她凝望著眼前仙袂飄飄的召雲,似故人,卻又非故人。
她並不是如自己所想像中,那小小單純,可人貼心的雀鳥,而是渴求貪婪,想飛昇成仙的妖魔,在得不到南王的垂青後,尋求了中皇庇護,有了完整的形貌。
翠黛的眉,如花的容顏與纖巧的姿態,更是軒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