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著著黃朝的律法,面對過去的同為南國的子民,召雲更是不留情面,那份殷實盡心,任誰都看得出,她真的是唯中皇是從,虔誠又謙卑,恭謹又忠誠。
結結實實的反叛。
「忘了告訴妳。」淺淺的,如花的笑意自唇畔漾起,顧不得著貫穿軀體的痛楚,她一步步的貼近姝雁傾身說道,「並不是所有南國人,都如妳這般忠心不貳。」
巨大的石,投入了已然掀波的湖,血色自芳頰褪去,芳心隨之深沈,姝雁直視著她的瞳,幽黯的眸心透露了不解與疑惑。
她說了什麼?還有誰?還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還有什麼比召雲的背叛更讓自己心痛的?排山倒海的疑問湧至心口,姝雁怔了。
面對那張瞬時迷惑的容顏,召雲雙手一攀,瞬然抽出攀附肺腑的皓腕,飛濺的鮮血灑在兩人的頰上,衣上,像昔日殺戮殘破的戰場,通綠的玉板上,凝住了點點紅花。
淌血的掌心懸了空,姝雁剎時回了神,冷冷淡道,「如妳這般背主叛國的人,有什麼話可信的?」
「是嗎?」蘿衫濕透,一袖淡紫被鮮血染成了帶黑的陰霾,召雲仍是帶笑,「妳的純真太過,姝雁。」
眸心膛大,她看著詭笑的召雲,混身不由得輕顫起來。喉間作痛,然面上仍神情俱無。
「妳以為,中皇是怎麼攻上羊頭山和郎公城?又怎麼輕易攻破了南麓和上扶的防線?如妳所想,蚩尤和刑天是何等大將?有了他們,足以抵禦萬兵,為了南國,他們連命都可以不要,但別忘了,不是每個南國人都能像他們一樣視死如歸,也不是每個南國人甘心安於現狀!若沒有縝密的計劃與內應,中皇也攻不下南國!」言及此,召雲狂笑,「備受南王眷顧的妳,現下也只能死守在這處欽天宫裡,即便地老天荒,妳怎麼個不情願,如今卻也是中皇的子民!這和我有什麼兩樣?姝雁,妳何其可悲!」
字字句句宛若雷殛,那殘留的一絲餘力,在她的嘲諷下蕩然無存。但,她怎可在如此的女子前俯首稱臣?怎能在如此的女子前,將自己的無助全然攤開?在堅時了近百年的時間裡,她從未忘記主君臨死前溫暖而諒解的目光,也未曾忘記刑天的死,這漫長的年月裡,自己是如何渡過的?
行屍走肉,連求死都不能。
「妳說這些,有何意義?」嗓音幽遠,姝雁神色淡漠,「忠而罷,不忠也罷。就算南王已死,南國已滅,妳豈能抺去自己身為南國人的身份?妳能抺去自己所犯下的滔天大罪?就算如今的妳手執黃朝律法,世人盲從,卻也洗不掉妳滿身罪孽的事實。」
「那又如何?」召雲微微一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連上天都允了這場戰爭,單憑蚩尤與刑天就免了這場劫禍?姐姐真是好痴心。」
召雲緩步輕移,行至姝雁跟前,眼梢帶笑,「中皇會留下妳的原因,妳我都明白。姐姐,別怪召雲沒把話挑明,妳如此冰雪聰明,該怎麼順著主子,就該怎麼順著。什麼該說該做,更用不著妹妹點醒妳。好歹過去,咱們也是姐妹相稱,別說妹妹不幫襯著姐姐。」
語落,她輕哼轉身,方移了二三步,又回首淡笑,。「對了,召雲從不知道姐姐發起狠來,連人都敢殺,如此看來,姐姐過去可是假扮柔弱了?妹妹我可得小心點,否則那天丟了小命,怎麼個死法都不知道。」
姝雁僵直著頸項,看著那行出寢殿的身影,待門閤上,頓時跌坐在地,淚水滾落下來。
召雲說的,究竟有幾分真假?
真如她所言,以蚩尤與刑天二人的威名與殺伐決斷,中皇不可能勢如破竹般的攻破南麓與朗公城,直搗南國之境,若非有人相助,上天命定,南國如何能亡?
胸口似是被掏了空,她直視著深沈的夜色,寒意襲上四肢百骸。
南國人,滅了南國?月兒彎彎,彎似刀。
這世上,還有誰真能信的?
緩緩抬首,她似又看見那失了首級的魁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