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起,整座皇城寂静无声,偶有群鸟飞过也只是几声嘈杂,扰不了轻眠。北堂焱一袭黑衣潜进清漪殿,几乎同瞬,北堂墨拔剑而立,北堂焱倒也不在意,自是快速绕过他身,点了施澈睡穴。剑锋回鞘,北堂墨已认出他来。
“可是急事?”北堂墨将中衣合上,继续道:“且将掩面取下。这般胡闯,也不怕伤了自己。“
北堂焱挑眉一笑,“自是十分要紧,否则怎敢打扰皇兄好事?”说话间不忘瞟一抹春色。倒是像极了登徒子,兄弟同源,品行竟有如此区别。
北堂墨顺眼一望,只见施澈香肩微露,面色些许红润,脖颈的吻痕还未全数散去。此番美景却叫旁人看了去,实在不满,翻手将锦被快速覆上,声音中不悦至极,“她是你的皇嫂。”
“自然,自然。”北堂焱笑意不减,依旧是一副纨绔样子。只是,心中意乱,成了皇嫂的又何止这一人,皇嫂万千,他在意的,终是只有那人。
似看穿了他,北堂墨轻语,“完颜敏与我,帝后而已,有的,也仅是名分。”他的心意,为兄者岂会不知。
“我与她终是成不了良缘,皇兄不必忧虑。”情隔两族,他已做出取舍,断不会回头。
“罢了,此事为兄多言无益。”
“完颜涛近日集结兵力,恐是要反。”
“和亲不过两月,他便如此急不可耐?”北堂墨哂笑,若是如此,完颜涛也太过气躁。
“此事沈尉迟也掺和其中,皇兄可要早下决断。”若不是情形复杂,自己也无需亲自回朝。
“意料之中,老狐狸终究是难藏尾巴。无妨,你那边依计行事便可。”此番乘势,便可一网打尽,着实是一出好戏。
“还有一事,我那侄儿,只怕是盟誓之证,父皇寿辰之日,可看好了。”北堂焱出言提醒,那小娃娃,虽只远远见过一面,却也生得一副好模样,让人怜爱得紧。
“斩草除根,完颜涛此计倒是狠辣。”北堂墨眼中的凶光又添了几分。
“还有一人,皇兄应记得,她乃完颜涛亲妹。”
“皇后动作极快,大婚次日便拜访了太妃。”他岂会不知宛贵太妃外族身份,只是,儿时的抚育之恩,不可忘却,他待她,如亲母一般,若完颜宛当真参与其中,他也不知要如何问处。
“大敌当前,皇兄需决断分明。”
“这么些年,焱弟蛰伏在外,艰辛异常,于朝于兄,均欠你一声道谢。”北堂墨避语不复,直是冒出这样的唐突之言。
北堂焱微怔,从前只觉北堂墨寡恩淡薄,却从未想过,倘若某刻,君王言谢,他又该如何自处。欲说些什么,却只吐出几字,“皇兄保重。“此去再见,恐已是沧海桑田。
”你可有怨过?“从前不问,惧忧皆有,此刻相问,亦是有因。平乱之事,成败实在难测,若真败了,他亏欠北堂焱的,便再没有机会偿还。
顿语片刻,北堂焱终是直言,”既已敬你如兄,从未存过怨恨。“
话音还余殿中,再抬首,人已没了踪影,徒留他一人。
北堂焱一路驾轻就熟,很快便要踏出后宫,却远远瞥见完颜敏。关雎宫外,夜已深沉,她一人扶栏,曳地的绛色长裾和着夜色将其显衬得分外妖娆,她本就好看,如此装扮更有意韵,少了外族的英气,却平添了几分媚意。
似觉察到他的注视,完颜敏转过头来,只是,黑夜中寻不到所思之人,眸中的伤怀越发明显,许是着了魔,风中飘过的凉意,竟也错认成他的气息。一时间有些愠恼,自己为何这般失了身份,况且,他早已言明无意,自己又何苦执着如斯。
北堂焱敛了目光,这一眼,本就大错,实在不该扰人误己,如今所思所虑,不过是灭她族人,取她父亲性命。这般深仇交织,他日直面,也是不共戴天。北堂焱轻笑,他们,一开始便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