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春,京城一连数日果然阴雨连绵。一开始老百姓还挺高兴的,春雨贵如油嘛!可一直这么下下去,就不是个法子了。最令皇帝担忧的桃花汛从南向北如期而至,一月之内,工部已被罢免了两个郎官儿。
荣国府里的众人也是忧心忡忡。琏二爷此去扬州,一连十几日没个音讯。饶是凤姐这等精干镇定的人,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
贾赦这个做爹的却一点都不对儿子的行踪上心,反而每天跑进跑出,带着贾三、贾六几个忙里忙外,也不知干些什么。气得贾母拄着拐杖直发抖,“这个不孝子、天杀的,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糊涂蛋来?连亲儿子的生死也不顾了!”
鸳鸯在一旁劝道:“老太太,您别跟大老爷置气,免得气坏了身子。”这赦大老爷什么时候靠谱过?
王氏忙搀扶住贾母道:“您别着急,二老爷已经让人南下去寻了。一定能把琏儿的消息带回来。”
“还是政儿好,对亲侄子比他那亲爹对他还好。”贾母重重地喘着气,嘴上夸着贾政,心里骂着贾赦。
老太太那边骂翻了天,贾赦才不管这些呢。依旧躲在书房里,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边自言自语,“这古代没有计算器和电脑,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大老爷!”贾三舔着笑脸走了进来,“这米还要进吗?连日下雨,京城里的米价已经隐隐有了上涨的势头。幸亏咱们收得早,而且还是从关外进来的。”
贾赦“啪”地合上账本,“不收了。”
“不收了?”贾三有点舍不得,“爷,我打听到外头很多米行都在收米呢,还有齐国公府、柳国公府,都在偷偷收米。这价眼看着就要飞涨了。您真的不再收一点儿?”等到汛期一到,这米就不是米了,是金子!
“吩咐下去,全部收手,不许收了。七天以后咱们开始卖。”
“卖?”贾三更加糊涂了,心急道:“爷!咱现在可正是收米的好时候啊,好多人才开始收,您怎么还往外抛呢?”
贾赦神秘笑笑,米在当时作为大宗商品交易,就跟后世的股市一样。当好多人趋之若鹜、炙手可热的时候,就千万不要跟风买了。一准被套牢在山顶上。这是经济的自然规律对人类贪念的惩罚。
“卖,一定要卖。你不是说齐国公他们都在收米吗?你就卖给他们,把价抬得高高的。”
虽然不情不愿,更加不理解,贾三还是按照贾赦的吩咐交代了下去。
今年春天这雨,不是“沾衣欲湿杏花雨”,也不是“天街小雨润如酥”,淅淅沥沥直下到满京城都发了霉,皇帝屋顶子上都要长蘑菇了,这才停止。而南方却有接着下下去的趋势。京城中的米价已经飞涨了。
王夫人在心里念了好几百遍佛,又谢了好几千遍雨龙王,天灾,对穷人来说就是祸;对她们富人来说,却是福啊!前些日子,她和薛姨妈一合计,从薛姨妈那借了一千两银子去收米。没想到刚七八天,这京城的米价就飞涨起来。王夫人当机立断,又从自己的嫁妆银子中挪出了一部分,全都投到了米行里。
彩霞叹了一口气,“这天再下下去,可让人怎么活?夫人,一连数日,连衣服都不干了。”
王氏攥着翡翠佛珠,笑得慈眉善目,“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天意。”是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要发财,这都是天意,挡不住的。
“太太太太!二奶奶二奶奶!”一个小厮想疯子似的兴冲冲跑了进来。
王氏一脸的不悦,她最讨厌不稳重的人。然而她可是个“活菩萨”,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境地都不会苛责下人的。不过这人嘛,明儿个就想个由头打发出去。
“什么事,着急忙慌的?”王氏不紧不慢地道。
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琏、琏二爷他……”
“快说,他怎么了?”到底还是凤姐心疼自家男人,一见这小厮如此心急,生怕是琏二爷在江南出了什么事,索性一把揪住那小厮,“你快说呀!”
“不,不是……”
王夫人和凤姐都急得恨不得踹那小厮两脚,又得留着他说话。
“二爷他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总算是让人松了一口气。凤姐心里的大石头这下落停了下来,要知道,贾琏刚走,她就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月身孕,若是他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成了遗腹子了。现下看来,肚子里这娃娃还挺替他爹保平安的。
王氏不满地问:“好端端的话你就不会好端端说嘛?急什么?看把二奶奶吓的,这一身的汗。”
小厮见凤姐果然一头一脸的汗,于是也有些害怕,“小的是想说,琏二爷在江南河道治理上立了大功了。二爷带人修的河堤,挡住了桃花汛啊!听说如今,皇上已经龙颜大悦了,说要重重地赏赐二爷!”
什么?凤姐和王氏听了这话,全都差点晕了过去。不同的是,凤姐是眼前一亮,喜得晕过去;王氏是眼前一黑,气得晕了过去。
南方的桃花汛被河堤挡住了,那就意味着江南不会洪水泛滥。苏湖熟天下足,江南不会发洪水,等雨过去,不会影响今年的收成。那对近日京城飞涨的米价来说无疑是一个噩耗。
王夫人病倒了,一同病倒的还有薛姨妈,一千两银子打了水漂,王氏还贴上了自己的嫁妆。
而在另一边的黑油大门里,贾赦正在眉飞色舞地算账本,贾六拿着白花花的银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