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缕意识在游离的时候,好像又漂浮在了那一片黑色的海域,那片海域上空是灰黑色的天空,天空在下着雨,漂浮在海面上的他,看不透那灰黑的云层,也不知道支撑着他漂浮的海水下有些什么,他所见的,皆是灰黑,色彩此处被无言压抑,就好像那不断连绵下着的小雨,就是那所有的世界,那雨声,让漂浮在海面上的人不再痛苦,听着那雨声,他就能寂静地倾听这个世界,永远永远。
可此时那滴落海面的雨声中传来杂音,让这一切改变。
“喂,这哪来的人,怎么变成这么个鬼样子?”
“好像是道衍和尚扔在这的。”
“他有说什么呢?就扔这了?”
“小孩子们都说道衍和尚什么也没说,扔在这就走了。”
“这人这样了,还能活么?”
“我看悬,再说也没人救他,哪家肯把食物给他?”
“那咋办?总不能把尸体放这吧。”
“扔尸林里去吧,来搭把手。”
“我去,真的很恶心啊。”
雨声越来越乱,忽然猛烈,忽然近乎静止,最后一大浪打在脑袋旁,就感觉整个人沉入了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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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水,干渴让一个人在一片树林中醒了过来,他依旧闭着眼,但他确实醒了,夜晚,繁星也没法照亮这片漆黑的森林,伸手不见五指,而在不远处,数十处灯火让整个村子在夜晚也不会被黑暗侵占,一片暖意祥和,配上那村子背后的崇山峻岭更添几分恬静。
这漆黑的林子中恶臭无比,伸手可触碰的,不是土壤,树木,而是血肉的触感,那是一具具尸体,这一片尸林中,有一个尸体,在爬行,他闭着眼,可那具身体,他的血肉中传来的意志,在控制着他的身体爬行,不要死,那是他身体中血液的意志。
他爬到了一具新鲜的尸体上,嗅到了血液的味道,然后张开嘴巴,开始撕咬。
这漆黑无声的恶臭森林中,响起了唯一的撕咬吞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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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那个说尸林里的一具尸体活过来的事,是不是真的啊。”
“那还能有假?你过去就能看到那具尸体坐在尸林外的一块大石头上。”
“我的天啊,那人到底是人是鬼?”
“不清楚啊,不过老秦和老孙说那具尸体是他们给扔到尸林里去的,好像本来是道衍和尚扔在咱们村子口的。”
“那该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
“这没啥问题,要么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开枪把他杀了,要呢就去跟他干涉干涉,看看,安全你就放心吧,他身上啥也没有,咱村子里都有人,他又能干什么,再说了要是真那么危险,道衍和尚也不会扔我们村子来。”
“得了,这归你们男人管吧,我们女人也不管,不过到时候他要窜进村,可直接把他射成马蜂窝了。”
“行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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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坐在尸林前石头上的,就是季有敌,他的眼神呆滞,身体虚弱,身体到处都穿来痛感,唯有腹中痛感最烈,看着自己满手满嘴鲜血,季有敌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他不在乎,因为在他看到自己身体的时候,他就不在乎一切了。
在巨蟒胃中被腐蚀的全身,除去穿着防弹衣的地方好一些,其他地方早已被腐蚀遍了,那种丑陋恶心让季有敌怀疑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脓,血液,残破的皮肤遮盖在自己的血肉之上,连自己的面孔都是这般,一切,都无所谓了。他昨晚啃食的,是一只变异野兽的尸体,这尸林中到处都是这种尸体,无所谓了,吞食了变异野兽血肉的他,就要死了,他也看到了不远处的村子,要塞一直想要找到的野人聚集地,这就是其中很小的一个吧,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一切,好像都在他从那个被他啃食的变异野兽身上爬起时,都变得无所谓了,他,现在看起来,大概就是一个怪物吧。
他呆坐着等待死亡的来临。
村子里来了一些男人,他们手里拿着枪,走到了季有敌身边,当他们看到季有敌时,季有敌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出那种看着怪物的眼神,恶心,厌恶。他们拿着枪叽里呱啦地在季有敌耳边说着,“从哪来。”“他是谁。”“他想干什么。”季有敌没有回答,他其实可以回答,回答他们所有的问题,祈求他们缓解自己的痛苦,可不知道为什么,季有敌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让我死在这吧。”就当那群人因为季有敌的呆滞而变得不耐烦时,季有敌说出了唯一的一句话,说罢他嘴里就涌出一大口血液,浸湿了他整个下巴。
腹中就好像在燃烧,他感觉自己的胃已经被烧出了一个洞,他艰难地站起身,蹒跚地往尸林里走,每走一步就会从嘴里再溢出几丝血液。
那群拿着枪的村里人看得惊了,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时候再补一枪,“让我死在这吧。”这是刚才他说的话吧?这个要求,应该不是那么过分吧。
那,就让他死在这?
一群人的眼神交流得出了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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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有敌又好像经历了那次在乌兰巴托的日夜,想起了那天他模糊地睁开眼,他坐在马背上,靠着岑溪的背上,看着那广阔的草原,近处的景不断掠过,远处的却一丝不动,他吹着风,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承受着那快要把他压垮的痛苦,默默看着草原,听着岑溪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