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已过。微凉的夜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段陵暄的寝宫——茹暄阁内。
“都办好了?”段陵暄从床上坐起身,他穿着一身较为宽大的睡袍,一头墨发不再如白日一般束起,而是松散地披在身后,神色慵懒。
一袭黑衣的临宥拱手道:“是!”
“很好,你先下去吧。”
沉默半晌,临宥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声道:“属下不明白!”
段陵暄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临宥,他气息有些不稳,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发丝有些凌乱,身上混合着露水与泥土的气味,左臂上似乎有红色的液体正在往外渗出。
段陵暄微微皱了皱眉:“不明白什么?”
临宥满眼怨恨与不甘:“属下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王爷难道不明白,属下与晏岳晗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段陵暄将锦被拉了拉,声音低沉:“本王若是不记得,不明白,就不会放任你去杀她而袖手旁观。”
闻言,临宥大惊:“王爷您知道?!”
“本王让你去了结个人恩怨且并未出手阻拦,若是你能凭一己之力杀了晏岳晗,那是你的能力,本王不会过问,可若是不能得手……”
临宥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神情,面容都有些扭曲:“属下不会放弃,哪怕是和她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段陵暄抬眼看他,眼底也渐渐地染上一层冰霜:“哦?那你是要违抗本王的命令?”
“……属下不敢!”
“那就把你的心思收一收!”段陵暄冷下脸来,呵斥道,“本王已经给过你机会,如今晏岳晗留着对我们还有些用处,你若再想动手,本王绝对不会再任由你乱来!”
“王爷……”
段陵暄抬手打断他:“好了!不必多说!退下!”
临宥缓缓站起身来,袖中的双手再次紧握:“是!属下……告退。”便一纵身跳下了窗台。
房中又再次恢复最初的平静。
段陵暄起身,望着窗外悠冷的夜色,修长的食指揉了揉眉心。
晏岳晗从窗外翻身进入临水阁,只见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房内的木柜前翻找起来。
临水阁内的大多数房间,都备有药箱,放有一些治外伤的金创药,以备不时之需。既然是王府内的用药,想必也不会太差,晏岳晗如是想着。她打开木柜,翻找一会儿后,拿出一**金创药以及一些白布,坐到桌前,将白布撕扯成条状,褪下自己的外衣。
晏岳晗将长发悉数拢至右肩,露出左肩的皮肤,此时左肩上有一条虽短却深的伤口。晏岳晗想着,初见临宥时,还是一个丝毫不会武功之人,没想到过了这七年,武功内力居然进步如此神速。即使自己是故意放水让临宥伤的她,但这疼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尤其在这初春天气,伤口极易恶化,若是不小心处理,恐怕也是个麻烦。
一想到这,晏岳晗伸手轻轻弹了弹自己的脑袋:“你啊你,还说沐宛情窝囊,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一边嘀咕着,一边转过脑袋,右手拿起药**,将药粉撒在伤口上,清凉的感觉让火辣辣的疼痛感也减轻了不少。晏岳晗想着,这药看来还是有几分效果的。
“早知道这么痛,当初就该一刀砍了那兄妹俩,要不是当初一时心软,嘶——”晏岳晗轻轻动了动手臂,疼得她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将白布绕过自己的腋下打了个结,只是草草地包扎了一下,便不愿再去动它了。
抱怨归抱怨,不过她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任何决定。她晏岳晗虽说的确不是什么善心人,但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懂的,不然的话,自己也不会这么多年心甘情愿地替沐宛情卖命。突然,她转身在枕头下摸索起来,又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她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忍着疼摸索了一会儿以后,晏岳晗找到了那张药方,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药材名,以她的经验来看,只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补药而已,这下,她心里也犯了疑,这些药为什么就能克制住自己体内的毒呢?
她虽然不懂什么高深的医理,可普通的补药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的她来说,也是司空见惯的。她又拿着药方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却依旧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按照惯例,她体内的毒在每月十九便会发作,而唯一能缓解痛苦的便只有她手中的药方。
凉州之行,必然是拖不得的,如今已是十三,而她体内的毒在十九日任何一刻都有可能发作。
晏岳晗不怕段陵暄知道自己中毒,她怕的是,自己会控制不住杀人。
思来想去,不如,趁着这两天把药熬了喝下去,避免路上出现意外,只不过不知道早几日会不会有影响。
晏岳晗想着,慢慢地觉得有些困乏,难道这药粉还有安神的功效?她打了个呵欠,将药方折好,重新塞回枕头底下,小心翼翼地侧身向外躺下,盖好被子,缓缓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一道黑影从窗外敏捷地翻身而入,轻盈地落在晏岳晗的房中。
月色柔和,透过窗户映照在晏岳晗白皙却略显苍白的脸上,那道黑影缓缓走到晏岳晗的床前,凝神注视着她,片刻以后,他微微弯下腰,将落在地上的剑轻轻捡起,挂在了她的床头。
接着,黑影蹲了下来,目光落在了晏岳晗渗出血迹的里衣上,眉头微皱,他缓缓伸出右手,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被子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