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诡异的话题总是令人更加兴奋,自官道至南北大道的漫长路途中容宣与萧琅依靠从各路听来的关于鄢君的小道消息打发时间,将各方流言汇总之后鄢君在两人口中已然变成了嗜血的大魔头,长相俊美然性格凶恶,每天要吃一百个小孩子云云。
“鄢君并非相貌十分俊美的那种男子,只能说是儒雅并不凶厉。”萧琅勉强愿意替鄢君说一句好话,不过是出于道义而已,“人言可畏,更喜欢无限夸大。从前萱姊说每个人活着都是活在别人的眼里,有人小心翼翼地活成了别人吹捧的样子,有人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却屈膝于所谓的道义之下。每个人都要经历言语的雕琢才能立世,世人喜欢正义便掩去令自己舒服的本性去做那正义的化身,世人厌恶邪恶便藏起邪恶战战兢兢。我本不同意她的说法,曾对名声不屑一顾,后来我发现不行,人不只是一个人,是千千万万缕关系中的一个枢纽,自己不在意可以,但不能枉顾他人。”
容宣看着她沉默良久,忽然说了一句“活着总比死了难”。
“可不是,我现在便感觉好累啊,酥饼也咬不动,鹿炙也咬不动,怕是人到老年了……”萧琅说着便丧气地趴在了马背上,任由坐骑走路时颠来颠去,抱着马颈抱怨道,“它的伙食都比我好……”
容宣伸手拉她起来,“没有它你能逃出西夷?功臣自然伙食要好一些。你坐好我们便能走得快些,也能快点出关回东原去,到了伊邑还怕姜妲不给你上好菜?”
听他这般说萧琅勉强兴奋了一下,挥鞭策马疾驰。容宣赶紧追上她,责怪这人怎地说跑就跑,都不带打声招呼的。
次日清晨,两人远远地便看到了苍茫雪岭下的关口,遂上前排在一群走商之人的队伍中等着出关。
萧琅没有照身帖,守关的将士必定不会允许她通过,快到她面前时她忽然缩地成寸自关口溜了出去,留下容宣一个被守将盘问“方才你身旁可是有一女子,她去了何处”。容宣矢口否认有这样一个人,坚决认定是这人看错了。守将虽狐疑却着实查不出异常,排在后面的人亦开始不耐烦地嚷嚷起来,他松口只好放容宣出关。
关外是一条细窄的山谷,谷口正通南北大道,两人随商队上了官道却发现道上竟出人意料地热闹,南来北往的多半是行商之人与游学的士子。
于商人而言一年四季没有哪一季会是闲月,萧琅与一位要回东原的走商队伍的首领搭讪,那人见她十五六岁的模样十分可爱乖巧,和自家女儿一般年纪一般亲切,于是很高兴地邀其与自家商队同行,萧琅喜滋滋地跟上这队人,完全将容宣忘到了脑后。
“一直跟着你的这家小子可是你家夫婿?”首领范氏,萧琅称他为“范叔”,他见容宣一直跟在萧琅后面便有些好奇地问她。
“不是哦,他是我表叔。”萧琅脸不红心不跳地悄声嫌弃道,“你看他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可能是我夫婿。”
范叔回头瞄了容宣一眼,见他胡子拉碴像是二十五六的模样倒也不怀疑地点了点头,想了下又劝道,“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大个七八九十岁非甚大事,叔隔壁家老王之娣也才一十六岁……”
说着他饮了口酒,转身问容宣一句“她表叔,饮酒否”。
“他不饮他不饮,他饮不得酒,只可饮清水。”萧琅急忙将范叔手中的酒囊按下,另起了一个话题。
谁表叔?
哪来的表叔?
容宣茫然四顾,四周无人应答,范叔的眼神看着的明明就是自己,他只当是范叔有些误会,遂好心解释道,“范叔,在下并非……”
萧琅回头怒视,“小孩说话大人别插嘴!”
容宣一愣,十分委屈地低下了头。
一行人自巨鹿郡入东原,排查的守将看到容宣像是丞相却不太敢认,循例要求他与萧琅出示照身贴。容宣身上的帖是伪造的西夷假帖,遂将相符悄悄给他看了一眼,守将赶紧放他入关。萧琅本欲故技重施却不幸撞到一位突然自一旁出现的老妇人身上,两人双双跌倒在地,一下被守将抓了个现形。
“你这女子竟敢偷潜入关,可是意图不轨?莫不是他国之谍?”守将把萧琅揪到一旁要绑起来审问她。
“我没有,我不是,别胡说!”萧琅急忙否认,一下躲到容宣背后称自己是他府里的人。
范叔也跟着帮腔,“是的嘛,小淑女是这位先生的表侄女!”
哦,我的表侄女?
无缘无故便长了一辈真真是令人兴奋!
容宣阴恻恻地瞄了萧琅一眼,咬牙切齿与守将解释说萧琅确实是自己的表侄女,他可以担保。
“那也不行,一起去郡守府写文书作证。”守将要萧琅随另一人去郡守府写文书,作为担保人的容宣也要去。他并非信不过容宣,只是律法是这般规定的,他不能看面子往开一面,即便容宣生气处罚他他也认了!
萧琅只好与范叔道别,十分丧气地随另一守将往郡守府走去。被撞倒的老妇人却揪着她的袖子不准她走,非要她赔偿自己不可,否则便躺在她脚底下不起来了。
萧琅默默哀叹,将老妇人送去了养病院,被老妇人伙同医士好生讹了一番。
作为“长辈”的容宣替萧琅出了这笔钱化解了一场无妄之灾,并友情提醒她别忘记还钱,萧琅忍不住又太息一句“活着好难啊”!
两人送走老妇人便到郡守府签了文书,这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