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司夜守兵守夜结束,卯日星君开始在东方布下滚滚金色朝霞,太阳将出未出,一夜未眠的润玉确定邝露暂无大碍,已经去了云霄殿,妖界的人应该还在研究那份名单上的人,暂时不会再来拜见,但是还有其他林林总总,总归又是繁忙的一天。
璇玑宫的寝殿里依然和深夜里一样静谧,雅致的白纱窗幔都纹丝不动,不愿惊扰了榻上的人。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睡过了,十年?百年?
多年默默的守护,好像一场漫长的梦。
自从抽出一缕魂魄之后,就常年感到喉咙干渴,胸口灼热。水系的体质一旦虚弱,就会这样。
可是自己还不能停,不想停,殿下的仙寿不知补起了多少,他交给自己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想辜负,还有还有,又有人要劝他立后纳妃了。
如果自己帮他做足够多的事,是不是他就会一直将自己留在身边,不管他成不成婚?
“我以为,至少你是了解的。”玉兰树下,他的声音透着失望,他对自己失望了。
守了他几千年,她怎么可能不了解呢?她了解他不想走父亲旧路,了解他没有强行统一六界的野心,了解他不想接受联姻。
如果可以的话,邝露希望,殿下立后纳妃的日子晚一点,再晚一点。这样的私心,她不敢说啊。
“从今以后,为了避嫌,除了守夜布星之事,其他事你都不要做了,尤其是需要出入璇玑宫的事。”他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只是这一句,让自己刹那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疲倦和眩晕汹涌而来,她是在大漠里,炎炎烈日下独自跋涉了许久的旅人,想要的不过是守在他身边而已。
谨小慎微维持的关系,最终敌不过他一句话。
昏倒之后,干渴,燥热,想睡却无法睡去。直到有什么被放入口中,融化成一股甘冽泉水,淙淙流过喉咙,落入心间,四肢百骸都凉爽下来,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没过多久,她就沉沉睡去了。
榻上的人漆黑睫毛颤了颤,趴在床边的魇兽感受到气息波动,尖尖的耳朵一扑腾,四肢站起,看到邝露睁开眼睛,“嘤嘤”鸣啼一声,凑过去用头蹭蹭她的脸。
云鲤立刻倒了一杯甘露,递到她嘴边。
“姐姐,大哥说等你醒来一定最好先喝一杯露水。”
邝露还有些恍惚,坐起来扫视了一圈寝殿问:“我是在璇玑宫?”
“是呀,姐姐昨天晕倒在外面,是大哥把你抱进来的,还守了你一夜。”
刚睡醒的她楞了一下,想象不出那个画面。慢慢回忆着,脑海里再次回响起一个冰冷坚硬的声音:“从今以后,为了避嫌,除了守夜布星之事,其他事你都不要做了,尤其是需要出入璇玑宫的事。”
云鲤手捧着杯子的手忽然被猛地推到一边,邝露站起来一言不发就往外走。少年捧着杯子一脸错愕,不知向来温柔亲切的姐姐怎么了,在背后追着问她急着去哪。
“哪里都好,总之不能是璇玑宫。”
“为什么啊?”云鲤更不解了。
邝露刚一跨出门外,就踏着云步飘忽走远,简短的丢下四个字:“为了避嫌。”
留下云鲤和魇兽在庭院里面面相觑。彦佑听到声响也来到庭院,看到邝露匆忙又决绝的背影远去,出于担心也驾着云步追了上去。
去云霄殿前,润玉特别来找过彦佑,告知他为了减少非议,要邝露不再出入璇玑宫的决定。嘱咐彦佑好生照看,监督她休息,布星的事让她指点她属下去完成,她每日检查一下就好,不必再坚守一整夜。
“你这么关心,怎么不自己照看啊?”
“毕竟你最擅长带人放松玩乐了。”润玉如是说道,“而且我行为瞩目,不得不注意一下。”
彦佑当然也是一番劝说,奈何那个人只留下一句“我是为了她好。”就甩袖离开。
“什么为了她好!”彦佑对那背影撇了撇嘴,眼神是复杂的。
千百年来润玉身边亲近的人,除了彦佑和云鲤,就只有邝露。四个人常常有意无意聚在一起,俨然是一个温暖的小群体。彦佑和云鲤是润玉的义弟,他在他们面前从不摆出天帝的架子,尽管天性清冷孤傲,在他们面前还是会亲切很多的,尤其是对自己看着长大的鲤儿。云鲤除了喜欢两个哥哥,也很自然的从小把邝露当做姐姐,至于彦佑和邝露的关系,也早就像朋友一样,四个人中只有润玉和邝露的关系最为难以形容。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就那么悬着。
这是第一次,润玉明确的要把邝露从身边支开。难怪她会那么伤心。
邝露一路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凝露宫,什么都思考不得,只有昨天那个冰冷的声音反复回荡在耳边。
进了凝露宫慢下脚步,恍恍惚惚来到自己寝殿梳妆台前坐下,背脊僵直,对着梳妆台发起呆来。
刻着精美浪花浮雕的梳妆台上,各种世所罕见的翠钿金钏,瑶簪宝珥应有尽有,摆放的井井有条,散发着璀璨的珠光,可以看得出主人对它们极为爱惜。那些都是天帝润玉曾经赏赐给她的东西。
眼底慢慢有嘲弄的神色,多么可笑啊,要不是有彦佑的玩笑,他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东西赏赐给自己。而且他赏了这么东西又能如何,不过是随手而为,没有任何含义。偏偏自己会把他给的任何东西都视作珍宝,甚至包括那不能长存的梦珠。
不得出入璇玑宫,那么,是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