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而且性质与去年的铁幕之战完全不同。
去年完颜元宜带着三万有余的兵马过来攻城,不仅是单方向且单计划的——要么掘地要么架设云梯,总之要翻越那道围墙,思路还是偏传统的攻城方式。
可现在的情况是,不同方向在不断地汇集各股势力,其中既有散兵游勇,也有大规模且全副武装的部队,目前不能统计和预判一共会来多少人。
襄阳、泗州两个方向过来的军队自然行军略迟缓,还有准备和缓冲的时间。
而已经有大约几千人的四五支队伍出现在了监控器的视野里,无一不是带着攻城车和攻城锤,但从监控画面显示……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宋军的标识。
柳恣和白鹿一起赶去了军事指挥中心,其他的官员也在陆续的从江银城往这边赶。
“江银的位置暴露与否都不用担心,”钱凡站在桌前看着屏幕上的战术地图道:“三面环山且早就部署了多重防御机制,城池小且地形有优势,好守。”
麻烦的是整个扬州城。
扬州城的面积是江银的三到五倍,不仅外缘广而且城墙被陆陆续续地拆了一半。
当初在攻城之际,扬州城保留着三城相连的旧制,但随着厉栾的改建和调整,如今已经将夹城拆除隔墙,由串字形结构改造为問字形结构。
东边由于在新建城区,不仅城墙拆除,还在不断地开荒垦地扩张面积,一方面是。
“铁幕优先往东边铺,三天内完工,”厉栾低头用电子笔在桌面上划出衔接范围出来:“新城区里有学校、图书馆和农业园,直接在农业园的外缘开始搭建铁幕,集装箱不够就直接暴力填装建筑垃圾,同样堆四到六米——焦油同样优先供给东边城区。”
“他们的侦查人员在看到铁幕之后,第一反应肯定是去西城墙或者南城墙——北城墙的铁幕至今未拆,上面还有尸泥和血迹,总该能提醒他们点东西。”钱凡抽了口碧溪春,揉着眉头道:“龙牧那边我已经通知过了,特斯拉防御线铺在了江银附近,这边不会供给电力。”
早在去年年中,随着特斯拉计划的陆续开展,供电局就开始有意识的全城限额供电,并且用多种手段进行储能。
但是扬州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极有可能四面受敌,科研局的技术和能力还没有成熟到能全面防卫的地步。
“眼下军部有六万人,我这边还在分配……”
“金宋恐怕是以书信或者别的方式联络的,避开了我们的监视网,”柳恣坐在他们之间,皱眉道:“但是连战车两边只送了一批,金宋国送来的司机有的连科目三都没有过——他们想做什么?”
明目张胆的撕毁协议?
“你可以打一个电话。”白鹿侧头询问赵青玉道:“通讯局那边没有监听到什么东西么?”
“没有。”赵青玉低头检索着历史数据,复述道:“泗州和临安一直有频繁的通信往来,但没有任何军事上的指示——唯一有价值的信息是,赵构询问过泗州太守,如果临宋交战,这个电话还能不能用?”
他们恐怕把这无线通讯的东西,和手电筒望远镜之类的东西混为一谈了。
宋国的将领和高官怎么可能懂通讯学,恐怕以为这信号塔只要派重兵把守,就不用担心两州之间的信息往来。
换言之,以他们的想象力根本不能猜测到,只要临国这边的控制台切断信号,泗州就又成为了千里之外的通讯孤岛。
“我给赵构打个电话。”
柳恣站了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拨通了那个号码。
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扬起了笑容来,语气轻松道:“赵先生。”
金銮殿里的赵构踱了一早上的步,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坐立不安地等临国的消息。
电话响起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差点跳到房梁上。
这次的计划太冒险了——他无时无刻都在担心临国突然有飞刀直接破空而来,直接当众把他钉在墙上,如按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赵构哆哆嗦嗦地接了电话,一听到对面熟悉甚至带着些笑意的声音,就感觉内心在狂跳不止,几乎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凝固。
他做的一切都是想方设法暗中进行的——宋国的人根本不能判断临国到底能听多远和多响的声音,以至于官员们一度在藏白菜的地窖里压着嗓子制定计划,生怕被千里耳听见什么端倪。
金宋盯着临国这个奇异的存在,已经很久了。
他们两次进入临国,看到的都是令人为之窒息的强大和先进。
——临国人的态度几乎没有掩饰,他们看向金宋的人的视线、与他们交流的语气,都没有任何的倨傲和不屑。
可每一次在于临国的文明接触的时候,连赵构这样自忖为一代天子的人,都有种自己是蛮夷的烦躁感。
临国的人败坏道德、寡廉鲜耻、男女作风浪荡混乱,明明才应该是边缘之地的蛮夷,是连基本礼数都没有的蛮夷。
可是金宋的人在接触临国的时候,看到的是明亮而不会闪烁的白灯,看到的是无马之车和万丈高楼,看到的是男女挽着手在舞会上摇摆和私语。
这一切都在刺痛他们。
极少有人能心平气和的接受比他处境优渥太多的存在。
赵构也好,李石也好,千里之外的完颜亮也好,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觊觎和窥伺扬州城里数不尽的宝物——电影、荧幕、烟花、法师……
扬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