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君笑了,狠狠拍着他的肩膀说,“那你可要等到天荒地老了。”
白孝贤嘿嘿笑笑,“我就算你答应了。”说完,他站起身来。“今日想吃晚膳吗?有你最中意的辣味蒸豆腐,我可以让厨娘送些来。”
沈璧君看看屋外的阳光。“好几日未见家中人了,今日就一起吃吧。”
白孝贤高兴,“那我先去告诉爹爹。”
白孝贤刚走,沙祖便进来了。
沈璧君问,“波喜呢?”
沙祖转了转眼珠,“在外头收拾合欢树下的杂草呢。”
“让她休息会儿,服侍我沐浴吧。”
“小姐,这事我能做呀。”沙祖赶紧放下手中冰糕,跑出去了。沈璧君看着门口,沙祖离开了,那门帘子哗地靠向门槛,砸的砰砰响。沈璧君一个人坐在内屋,左右看看,怪形单影只的。她走到书案前,依地坐下,从袖子里抽出禾静颐给的信,就着黄昏里所剩无几的橘子色日光,仔细读着。
梁王是个怎样的人,天下皆知。他心有筹谋,腿脚麻利,胸怀天下。宛姬是他娶了陈氏后,一次带陈氏游山玩水时遇到的村姑。宛姬是他与陈氏回家后帮她娶的名字。为何要有名字?自然是看宛姬美貌如花,想调教成礼物进献给最适宜的人。这人便是当今皇帝。可调教过程中,宛姬眼看着自己从乡野村姑摇身一变成了绝色美人,心野了许多。梁王爱上了她,可她却陷入对权力的追逐中,无法自拔。
恕我说句不敬的话,相比梁王,当今皇帝就像她的手中玩物,她的傻呼呼的笨小子,一个日夜哭泣,唤奶喝的娃娃。
这些是她亲自说于我听的。身后肯定有人指使,既然皇帝好控制,江湖上也必有行动,烦请妹妹帮我留意着。
沈璧君看完,倒吸一口气。只将娟子放在火上烧了。
“小姐,热水好了。”
这次也是沙祖进来通知的。自她高烧不退以来,她几乎没见到波喜进过内屋。多数是沙祖、贾殷,再加上几个搬重物的生面孔。可波喜从没进来过。
沈璧君蹙眉,“待会儿让波喜进来伺候吧。”
这话中不带怒气,沙祖又总是忙来忙去的,自没听出来。“她整日里修草弄花的,手都糙了。”
“让她来伺候吧,晚膳时还需你跟着去呢。对了,你告诉她在浴房里等着即可。”
沈璧君坚持住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便是沙祖与波喜争斗不休。或许,从一开始,她就该拒绝朗彤的好意。可既然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顺水推舟,相互都给点蜜糖吃着。
沙祖再次出去了。沈璧君深吸一口气。也没什么事了。她只是呆呆望着外头,右手食指与拇指互相搓着,想要把烧成灰烬的丝绢,再次捏在手中。这自然是痴心妄想了。一个烧尽了的东西,如何还能恢复原状呢?
转身,入浴房。
“小姐来了。”波喜笑道。
“是。”沈璧君也笑了。“一连几日在外收拾花草,你的脸都晒出红斑来了。一年四季里,最数秋日的阳光毒辣。都说是秋老虎,你也不晓得偷个懒避一避。”
“我喜欢打理花草。与花草在一起时,心烦的事就少多了,就什么都不想了。小姐,到铜镜前来。”
“哦,不用了,就在此处洗妆。”
沈璧君本该站在铜镜前洗妆的,但她不喜欢铜镜。小铜镜会将脸扭曲,何况是站在与身等高的铜镜前。好似七魂六魄都要摄了去。为测勇气,有一天,周遭无人看顾,她独自一人来到铜镜前,紧盯着铜镜里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看。不消一会儿,便感到呼吸困难,不知所措。她无法接受铜镜的影响,模糊一片,嘴角歪曲,像个瞬间颓败凋零的呓语老人。
她真的吓到了,却又不知怎么办,只好尖叫。
最后是波喜与白孝贤冲进来,以干净衣裙裹住她,将她抱到床上。
她还记得,白孝贤大声斥道,“是谁让她一人留在里头的?”
谁也不吭声,最后只是她自己承认,是自己要留下的。他握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放在嘴上捂着。一时的惊慌失措,竟让他将她的手指当成了他的。他就这么为她担惊受怕吗?
是她心里想着,不知怎地便说出声来。“他就这么担惊受怕吗?”
波喜正低头帮她脱下襦裙。“小姐,你说什么?哦,脚抬起来,往后退一步。”
沈璧君转身,跨入木桶里。
“宋旻大夫的医术也真好,没几日小姐的下红之症便全好了。”
“只是这一次,下次还不知。”
“小姐可别说这样的丧气话,小姐是吉人天相。从小我便听爹爹提起,吃苦要吃在前头……”
“后头才能苦尽甘来吗?我来吧。”
波喜为沈璧君擦着脖子,她实在不舒服,每次擦洗到一半便自己来了。
“才不呢。”波喜按照过去的习惯,退到后头的石座上歇着。“爹爹为我们四个姐妹,什么叫老大徒伤悲。还没等我们回他,他便指着自己说,这就叫老大徒伤悲。他最爱与我们讲过去的事。什么一个迷路的将军来到他家里,说带他去当兵,可那时他还小,上战场便是送死,就没去。祖奶奶也不答应。后来被禄亲王周操看中,做了几年门客,却因不能好高骛远,不能时时刻刻出主意逗禄亲王开心,再次流落街头,之后便做了屠夫。爹爹说过哦,他的手本是拿剑的,最后却握了刀,日子也越发不顺心。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