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穆钰唤出穆太后的闺名,萧厉煜沉肃的神色顿时柔缓了不少。他微微瞌上双目,试图掩盖从心底破除多年尘封的千情万绪。他闭目良久才缓缓睁眼,那雀锦宝蓝缎的奢华袍袖下的手早已骨节青白紧握成拳。
穆钰见状,却是忽的闭口不再多言。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油饼,回忆翻涌滚上心头,他的眼角似乎被情绪牵带着抽动,却终是被一片冷寂所掩盖。他抿了抿唇,正欲再言之际,却忽的听到落水之声。他抬眼一看,却见萧厉煜将手中瓷碟轻巧抛入水中。他望着那因陡起激涟而惊窜的游鱼,眉眼间透出难言慵倦。
“或许这样便好,阿钰儿,我已经老了,早兴不起那些少年意气的念头了。你还记得么,那年你们还在王府的时候,阿柔说希望我们三人都好好的。现在可不是,都好好的。人总是到了年纪才才知人力终有限,方明了何为知足……你啊,有些话今日说过亦便过了,我也就当没有听到过。”他说罢便要负手离去,可不想转身之时袍袖挥洒间扫落了穆钰手中的油饼纸包。
萧厉煜听得纸包落地的声响不禁脚步一顿,他回首望去,却见穆钰快速弯下腰将其捡了起来。穆钰拍了拍纸包上沾染的尘土后直起身,眸光定定直视萧厉煜。
萧厉煜一怔,一瞬之间他竟有些恍惚。他只觉眼前的穆钰好像变了,在拾纸包的那一瞬,他恍然之间好似看见了少时的穆钰。那时自己正带着穆钰作为贴身侍卫访视封地,途中二人皆感肚饿,恰逢路边有一摊贩正在叫卖油饼,于是自己便去买了两张与穆钰分食。可不想刚炸的油饼极为烫手,自己一个没拿稳不慎掉了一张,穆钰见了却将其捡起来,极为珍重的将这张饼吃下。自己问他为何不将之丢弃,左右不过一张饼又不值钱,脏了再买一张就是。
可穆钰却说,这是王兄给自己的东西,他所拥有的东西很少,所以每一样都格外珍惜。如果被人抢了去或者丢了,他会不惜一切的去拿回来。
那时候的穆钰的眼神至今还烙印在萧厉煜心头。少年目光熔炽凛冽,倔强凛然的像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又像是一头饿狠了的幼狼——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变了的只有自己么?穆钰这个眼神,难道他还是那个胸有不甘执念如刀的少年么?思至此处,萧厉煜心头茫然一瞬,可抬眼间却见穆钰看着手里的纸包低声开口。
“王兄,您还记得那日眠龙夜宴上我曾说的自有办法么——您说的没错,龙图卫的确是我们手中最大的底牌,但谁拿走了,我们再从她手里夺回来便是。”穆钰轻声而言,语调至极平淡,好似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而且马上便是花朝之时,阿柔她也不会是一个人在宫中了。这次选秀,唤晴也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