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又顿住了,想了半天,咬起了牙:“她现在也不喜欢我了……呸,小爷才不在乎!小爷不用你们管,也不用你们可怜我!”
他越想越气,从腰间拔出那对长短剑,切菜般地往沙地里乱砍,嘴里骂个不停:“都怪那个该死的尽远!就是他的错!!”
维鲁特随他在那儿发疯,也不阻止,瞧他渐渐停住了手才冷喝一声:“闹够了没?我要不想管你,难道是来这儿散步吹风的!?”
赛科尔愣了愣,回头见他像是发了火的样子,赶紧把剑往沙地一插,讪讪凑了过来:“我可没说你呀。”
话题转来转去,似乎又回到了原地。维鲁特很清楚明琪女士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意,只觉得两人这么别扭下去实在不像样,索性跟他挑明了:“你要觉得自己委屈,就把那件事一五一十说给她听。她又不是不讲道理的,怎么会胡乱责怪你。”
影刺客却沉默了,走到跟前往他身边一坐,好半天才小声嘀咕了起来:“怎么说啊……我警告过梵特老爹的,叫他别跟来别跟来……非要偷偷跟来!他都一把年纪了,还想帮我打架么?早知道,我就把他关在屋子里了。”
“……或者,你可以先跟我说说。”
赛科尔抬头瞥来,维鲁特板起脸,目不斜视,装得漫不经心。
“……那你别告诉别人啊。”蓝发少年低下头,拨弄起了沙地上小贝壳,“我当时又不知道梵特老爹偷跑出来了……我还在芦苇荡子里藏着呢,就等着沙沙把人赶过来。”
“沙沙?”
“哦,沙沙是条超大的变种蛇,很厉害的!”赛科尔说起变种异兽就止不住地兴奋,转眼又耷拉下了脑袋,“可就是不听话……”
维鲁特从明琪女士那儿听说过这巨蛇的存在,也未多想,继续追问:“然后呢?”
“然后,尽远那混蛋就背着个大包袱跑过来了,沙沙还没跟来,也没看见那个公主。我想着,‘先把这个解决掉吧’,哼,没想到那小子还挺难缠的!
“我跟他打啊打啊,过了一会儿,那包袱掉下来了。原来里面是个女孩子,紫色头发的,就是那个公主了!我正想上去杀了她,尽远那王八蛋居然耍诈,趁小爷不注意丢了个闪光□□!害得小爷眼睛都差点瞎了!”
他把双拳攥得死紧,往地上一阵乱锤:“臭不要脸的家伙!小爷早晚要撕了他的脸!”
“……你就这么打输了?梵特老爹呢?”
“还没说到呢!”赛科尔喘了两口气,抓起地上的贝壳,用力往海面抛去,“我又看不见,就只能挨打还不了手。尽远那不要脸的家伙真够狠呐,小爷都快被他打晕了,好在沙沙赶来了!我听到它在草丛里滑,我闻到它的味道了,腥腥的,甜甜的……我就喊它,使劲喊它,然后,就觉得身子一轻,飞起来,掉到了水里……”
他忽然顿住,全身痉挛般抖了起来,身子慢慢往下弯,就像有只巨大的铁钳要将他的头拧到地面。
“那水好冷啊,跟冰一样的,又重又冷……我拼命划着手,想浮起来,可脚下有东西在拉我,很多的手,拉着我……我想喊:姐姐,爸爸,妈妈,救救我!可我一张嘴,水就灌进去了,咸的发苦,我喊不出来,喊不出来……”
赛科尔沉在那段回忆里,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佝着身子不停打颤,几乎快趴到了地上。一只手从边上斜伸来,穿过他胸前,将他揽了回去。
“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维鲁特轻拍着他的背,喃喃说着,也不确定这干巴巴的安慰是否能起效。
这小子似乎弄混了某段记忆,京城附近哪来的咸水河……他看着前方波澜起伏的海,心头一颤:或许,赛科尔想起的那段经历,正是在这片海域中?或许在那个十四年前的夏天,这附近发生过一场海难,而赛科尔,是唯一的幸存者……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段记忆太刻骨铭心,所以,他才会对“入水”一事表现出生理性的抗拒……
维鲁特锁着眉头,心里很乱,不想再问下去了。蓝发少年却像是突然打开了记忆的匣子,颤颤抖抖地,还在继续说:“我听到有人在尖叫了,可我睁不开眼睛,也喘不了气,我想我就要死了吧……然后,我又飞了起来,像从地上飞到天上的云里,浑身都轻飘飘的。有人抓到我了,我听到梵特老爹在叫我,‘别怕,别怕,我们先回家’……”
赛科尔顿了一顿,低低地怪笑起来:“我好开心的,我本来以为我快死了,可是我没有呀。我还是看不见,我就攥紧了他的手,他也攥紧了我的手。我轻飘飘地跟着他走,他先是走得很快,可是渐渐慢下来了,越来越慢。我攥紧他的手,可我觉得他的手也变得轻飘飘了,就像云一样的。后来,他不走了,我也不走了,还是攥着他……再后来,我手里一下子就空了……”
他忽然伸出手,定定指着那片蓝莹莹的海:“我能看到东西的时候,梵特老爹不见了,沙沙不见了,尽远不见了,紫头发的公主也不见了……只剩下我,还有很多蓝色的光,飞啊飞,像萤火虫……”
隆隆潮声再次冲来,吞没了所有归属于遥远记忆的音节。
赛科尔前伸着手臂,像块破碎礁石一样定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