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案之后,榜中所取生员按例要拜谢主考官学政大人。
文曲楼上。沈念站在一众生员最前端,领着众人等待学政大人的接见。
周言彬走过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的沈念。他当下便断定,这就是老友所言的那个神童了。眼前的少年背光而立,站如松柏,只静静地立在那儿,便自有一股清隽尔雅的气度。
“好好好,南直隶不愧是文风盛行之地,果然人才济济。”
“学生拜见学政大人,请学政大人安。”一众士子看到周言彬领着浩浩荡荡的官员们过来,纷纷行礼。
“免礼罢,今日你们才是主角,不必多礼。”周言彬温声道。
沈念众人这才起身看向了眼前这届院试主考学政大人。虽是主考官,可考生们在考场上并未看见他。盖因为了避嫌,考试时用一道竹帘将考生和主考官分隔开来。沈念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学政大人。他今日虽着官服,却通身一股读书人的浩然之气。官威犹在,正气不减。
“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正经的秀才了。然而科举一途,道阻且长,生员不过才是一个起点。希望尔等戒骄戒躁,能沉下心苦读,方才不负我今日这番话。”周言彬沉声说道。
“谨遵学政大人教诲。”
周言彬满意地看着眼前这群面带喜意的士子们。然后让旁边的一名官员准备开始为这些榜上学子们举行簪花礼。所谓簪花礼,即学政大人为考取的新秀才们进行祝贺性“簪花”礼仪,也就是为新秀才们帽子上插花。沈念还是头一次往头上别朵花,颇有些尴尬。但环顾四周,看着其他生员们皆一脸自豪的等着被簪花的样子也就心中释然了。
簪花礼之后,便是那簪花宴了。
沈念等新进生员们被一衙役领着带到南直隶府的一个大院落中。众人待学政大人落座后,便也自行坐下。每个人的小桌子上都已摆好了美酒佳肴。对一些家境不丰的新秀才们来说,这顿簪花宴却是可以美餐一顿了。
沈念虽然家境也不是特别好,但他倒没有多重的口腹之欲。
“看来我设的这顿晚宴不是很合咱们沈案首的口味啊!哈哈哈”座上的周言彬看着沈念似乎有些食欲不佳的样子,便如此打趣道。
沈念一怔,似乎不明白学政大人为何提及自己。他刚刚的确有些走神,离家数月,他是真的有点思念家人了。虽然沈念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有五岁了,但是沈父沈母和家中姐妹,甚至是沈家爷奶对他的关爱却也不是假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沈念也早已与这个家庭有了羁绊。即便他考科举是为了完成任务,可也存了想要帮着这个大家庭变得更好的心思。
一个晃神,沈念错过了刚刚学政大人的打趣。
“贤弟,周大人是问是否饭菜不合你的口味。”旁边坐着的院试第二名连忙冲沈解释。他便是那日在客栈中与沈念比评文章的应天府府案首,院试时屈居沈念之下。这人也是个磊落之人,看沈念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赶忙小声提醒。
“学生不敢。刚刚只是因思念家中亲人有些走神,还望学政大人原谅则个。”沈念如实答道。
“无妨。此乃人伦天理,本官自然理解。宴已过半,想必尔等业已饱腹。不如赋诗一首,以助酒兴,如何?”周言彬笑着说道。
“极是极是!”席上众人纷纷应和,有好几个人甚至尤其兴奋。簪花宴上历来有新进生员赋诗一首的传统,有些新秀才早早地便准备了好几首诗,只待这宴上扬名呢。一般这种席上作的诗,无非就那几种,也好准备。
“那好,既然沈案首刚刚说到自己遥思亲人,众位不妨就以这思亲为题,作诗一首。”周言彬也不为难底下的生员们,便选了一个较为普通的主题,好让众人发挥。这种思亲诗想要作的出彩不容易,可却十分容易作出。
沈念长舒了一口气。他历来于诗词一道上,不甚得意。要是他这院案首在这簪花宴上出了丑,作不出来诗,可就丢大人了。幸而学政大人没有为难他们。
底下生员们也都跃跃欲试诗兴大发的样子,恨不得当即吟诗一首。
“沈念,你可得佳作?”周言彬果然首先提了沈念的名字。
“那学生就献丑了。众位贤兄,弟不才,作一拙作,只当抛砖引玉了。”沈念其实真的在说实话,只是众人都当他在谦虚,还暗自想着,这位年纪轻轻的案首很是谦虚。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略微思索片刻,沈念便将这首诗念了出来。
“好,这首诗以景衬情,遥寄相思,不错。可还有其他人有此诗兴?”周言彬也看出沈念似乎真的不擅诗词,便没有过多点评。
“学生献丑了。”
……
簪花宴就在众生员们的一片叫好声中结束了。有的得意于自己的诗文能在学政大人面前露脸,有的则失望自己未能作出佳文。
沈念也准备随着众人离席。正要起身时,一名小厮打扮的人小跑了过来,附耳冲他说道:“沈公子留步,学政大人有请。”
沈念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这里是南直隶府,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便随着这小厮向别院走去。
果然学政周言彬正坐在一小亭子中等着他。只是旁边似乎还有一颇为眼熟之人陪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