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郑晔如约持帖上门。在他设想中,自己就是去向信国公拜谢一番, 没曾想还不等走到杨霖面前,就在半路上先后偶遇了杨绪丰、杨绪冉、杨绪南、以及世子杨绪尘……
合着他来这一趟, 居然有幸把信国公府的男丁见了个遍?一等国公府这么小的吗?
例行向杨相公传达了武义伯府的谢意,郑晔面对这位看着他了来时偶遇四位杨家公子一事。杨霖听完,抚须大笑, “除了绪南, 剩下三人怕都是有意为之。”
……郑晔一脸茫然。
杨霖却漫不经心地揭过了话题, “不用管他们。耀阳如今在禁军可还适应?”
耀阳是郑晔的表字。
郑晔也顾不得追根问底, 连忙肃手, “一切都好。”
杨霖语重心长, “令尊文武双全,上马可战四方,提笔能治经纬, 你虽选了武, 学问也莫丢下了。”
郑晔恭声, “晚辈谨听教导。”
杨霖欣慰地颔首。
过去郑杨两家私交甚好, 后来王家出事, 王潇获罪,而武义伯是王潇旧部, 为避嫌, 两家才断了来往。不过自去岁起双方重新有了交集, 郑诚能被任命为北境府太守也是杨霖举荐运作的结果,说明旧日情分还是在的。
如今郑诚因赈灾染疫而险些去了半条命,杨霖心中不舒坦,总觉得这里头有自己一份责任,面对武义伯之子,不自觉便多了照拂提点之意。
想到郑诚,杨霖面上笑意淡下来,“好好照看你父亲。令尊一心为民,漠北百姓会记得他的高义。”
郑晔沉默了一瞬,起身郑重道,“晚辈此次上门,除了拜谢,也是代父向您传一句话。”他抬头瞥向杨霖身边的侍从,“是有关漠北方面。”
杨霖会意,挥手屏退身边人。
郑晔在他示意下开口,“家父说,回京养病,乃是不得不为。有人给他摆出了两条路,一是回京,待他日病愈,既有功,又可另谋他志。另一条则是留在漠北,安心‘养病’。”
杨霖眯起了眼。
安心养病?养多久?养病期间沾不沾政务?
是养病,还是变相架空?
“就这些?”
郑晔点头,“父亲只说这么多。”
杨霖定定看着眼前的青年,半晌,似叹非叹,“转告令尊,霖在此谢过他的好意提醒。”
青年躬身应下。
来之前他才知道,父亲原是打算将某些事烂到肚里,带进棺材的。那天杨绪南走后,他老人家一人沉思了很长时间,然后才把他唤到近前,说出了这个令人既惊讶又疑惑的真相,却没明白,父亲到底在提醒杨相公什么。
郑晔没捋顺其中深意,杨霖却懂了。
武义伯之所以能任北境太守,是杨霖父子内外联合运作的结果,而绪南代表信国公府上门探望,则是向郑诚传达了信国公府依旧待他如初的善意。郑诚因此给出了回报,将自己回京的真相说出来,委婉地给杨霖提了个醒。
如果说原本杨霖心中对某些事的猜测只有三分,那么郑晔上门后,三分就已作八分了。
郑晔前脚走,之前“偶遇”人家的杨家四子后脚便跟进了书房,
有个文官之首的父亲,杨家兄弟打小便自带政治敏感度,对于朝局多少都有着自己的揣度,心里早就憋得满当当。如今好不容易武义伯府有人来,激动之余,连杨绪尘都没忍住跑去跟郑晔打了声招呼,可见对于漠北,他们有多在意。
除了绪南,其他三人都在不同程度上猜到了郑晔上门定有深意,却没想会是这样。听完自家父亲的转述,杨绪冉第一个没忍住,啪地一下捏断了扇柄。
“好,很好,真是好样的!”他生生气笑了,“他季景西有本事弄走每一任北境府太守,硬扛着不回京,有本事对四妹妹直说啊!一声不吭把人送回来,单方面断了联系,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真以为信国公府嫡女是泥捏的,任人欺负?”
杨绪丰头疼地捏太阳穴,“三弟,重点难道不是小王爷打算图谋漠北,圈地为王吗?”
“这是他晾着阿离的理由?!”杨绪冉显然动了真火,“七个月!阿离往漠北送了四十封书信!季景西他回过一个字?难道你不也眼看着阿离一日日等,一日日消沉?他图谋漠北与我等有干系吗?他对不起四妹妹才是与我这做兄长的有干系!”
绪丰性子到底沉稳些,虽然心中也偏向自家人,却试图公允,“可这等事也不是能随意声张的……既然他有这心思,便要谨慎再谨慎,谁也说不好他继续与阿离保持联系会不会牵连她,进而牵连我等。”
杨绪冉哑了一瞬,气冲冲地捶案,“反正我就是气不过!我好好的妹子,为个男人受委屈……他这时候知道奋进了,早干什么去了。”
绪丰叹气,转而望向沉默的杨绪尘,“大哥是不是早知道了?”
杨霖也抬眸看向长子。
杨绪尘面无表情,“是。”
“大哥???”杨绪冉不可置信。
“怎的突然就起了心思。”杨绪丰想不明白。
杨绪尘摇头,“不知。但肯定的是,在武义伯到达平城前,季景西是没动心思的。”
杨绪南呆愣地看三位兄长,好一会才如梦初醒,“等会等会,哥哥们,你们在说什么?是我听岔了吗?你们说小王爷打算干什么?”
杨绪冉没好气道,“占地为王,图谋漠北,你没听错。”
“……怎么看出来的啊!”小五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