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五月和涂伟的确是到了大形安岭边缘的林森市。
他怎能不管父亲?虽然不是亲生的。
不过,他们已被关在罐笼里,正吊在一处停产金矿二百米深的井下。
铁条焊就的简陋罐笼四周没有遮挡,井壁上的渗水被风一吹,纷纷如雨。
当下已是午夜时分。
他俩更害怕这罐笼设计了啥机关,不知什么时候就掉落深不见底的井下,以至于轻易都不敢动。
十月初,林森这座边陲小城已是关内残秋初冬的模样。他们被拉来时,一路都是黄叶寥落,衰草连天。
还是听从了母亲的劝告,五月和涂伟都带了薄毛衣、毛裤,出关就套上。可这会儿都已经湿透,两个人冻得瑟瑟发抖。
他们是下午来到林森市的,接上头就被带到这儿。
“你放心,他们谁上过战场?”涂伟一路都这么说,“他们敢对你瞪眼睛,我就让它们永远闭上!”
现在怎是睚眦之辱?简直是猪狗不如!也不知涂伟是啥想法,反正是牙咬得咯咯响,连嘴巴都张不开了。
五月本来是要把他留在旅店的,以便有个三长两短他好报信。他当时也是答应的。可就在五月和对方两个联系人从林业招待所出来时,涂伟就冲了过来,他不放心,坚决要跟五月一起走…
五月不了解涂伟,总觉得他说话不着调,去过战场不假,可只拿回来个纪念牌,至于是不是当过班长也没人证实,自然也不知道他有多英勇。可母亲坚决不让他一个人来,他只得带上这个见过世面的发小了。为此,五月还求了他们船长,让花城替他上船。
还在硬板火车上,五月就请教:“我们去了第一步该咋办?”
“这还用说?”涂伟一张紫色脸膛虎虎生威,一拍胸脯,“先特么地侦查一番,有姑娘抓姑娘,有儿子抓儿子,先押一个再说!”
“大哥,我们可不是去犯罪,把我爹领回来就好。”五月说。
“你不懂,听我的!”涂伟说道,“就咱哥俩来这北大荒,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抓个垫背的,他敢动我们,砍了再说!”
“正是就咱俩,所以不是万不得已千万别动粗,你要一切行动听指挥。我扔这就算了,你扔这人情可就还不起了。”五月认真道。
涂伟不屑,哼了一声,他一直就看不起书生。
等他们坐上对方的桑塔纳轿车开往郊区时,五月就直瞪涂伟,心想,这下好了,都出了事,家里再知道,那也是让狗啃了半边了。
桑塔纳一路狂奔,一直跑了一个多小时,才在一处河弯下了公路。过了河再上土路,爬上一个小山包,就是现在这个金矿。下坡就是一大片牧场,车就在一座三层筒子楼前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说,这金矿正是当年曰本人开的。
这时天已擦黑,涂伟下车就嚷嚷把他们送回市里。他直觉这地方既荒凉又阴森,所以就越发沉不住气了。
五月让他冷静,既然不是女生那就大不了一拼。可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直到对方上来一人打了他一耳光。这下更激怒了他,连续放倒对方三人,真不愧为特务连出身!可终于寡不敌众,被生擒。连五月也被打得鼻青脸肿。最后就被押到井口,推进罐笼,又被放到井下。
五月听见一阵上下牙床打架的“咯咯”声,他知道涂伟要说话了。
“怎……样?咯咯咯……我说……咯咯咯……得抓……抓一个吧?咯咯咯……”
五月觉得好笑,也不理他。心想抓谁呢?连谁是主子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他也不想埋怨他了,不管怎样,还真是英勇无畏。
“可你……咯咯咯……不听……不听我的!咯咯咯……”
五月不明白一个大男人为啥非要走,如果他们想要你的命还用在这、还用今天吗?他们是想要钱好不好?人死了,找谁要去?
这下好了,二百米地下听雨,“激动”的浑身发抖!
都懒得说话了,只听见耳畔的风呼呼响,凄凉阴冷的就像是从地狱里吹过来似的。
其实,这风正是来自他们下方十余米处的一个平巷巷道口。
井口不时有石子“当啷”一声掉下来砸在罐笼上,每一次都让人心惊肉跳。
一夜惊魂未定。
罐笼被提上井口,又把他俩带到附近的一间油毡棚——这是羊倌住的,杂乱无章,奇臭难闻,简直就是一个牲口棚。
直到中午才有人送饭来,两个人狼吞虎咽,真是饿坏了。
本来等“领导”招见,可没人理,就在这住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又被人带进筒子楼二楼一间屋子。
等了半天,再也没有人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侧耳细听,除了从大形安岭腹地吹来的强劲风声,再没有一点声音。
刚才领他们来的那人也不见了,门口的车也没了,视野以内再也看不见一个人影,都蒸发了?
“怎么跟坟圈子似的?”涂伟压低嗓音说。
“没准儿咱俩和一群鬼魂打交道呢,”五月说,”你没看见都是小个子、单眼皮、罗圈腿?”
五月这一说,惊得涂伟瞪大了眼睛,一拍大腿,“可不是咋的?小曰本啊!”
“快拉倒吧!”五月说,“鬼魂儿也早回曰本了,要不在这给咱打工看场子?”
“谁说的?”涂伟辩解道,“曰本人当年宁愿要满洲国也不要本土呢!”
……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