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夫人直挺着腰跪在那儿，用尽身上全部的力气高声道：“我哪敢！我是诚心诚意来负荆请罪的！”
言罢，她将整个身子俯在地上。
“轰隆——”
天上的雷声滚滚。
沈夫人瞧着她背上背着的荆条，身子颤了颤。
旁边吴妈瞧着也是一脸的难色，忙上前扶着。
“老太太既然要请罪，那我让人请你进来好生说，你就应当进来才是！你这般模样跪在我沈家门前，不是在逼我们是在做什么！”沈夫人缓了缓气息，质问道。
“我儿犯了大罪，已被关在监牢里。我身为他的母亲，管他不严、教他不周，理应代替他前来给大帅、沈太太、沈少帅、沈小姐请罪。”
张老夫人话说得不卑不亢，不给沈夫人一点反驳的理由。
“好一个负荆请罪！”沈夫人道，“老太太，你这不是在请罪啊，你这是再用命逼着沈家放过张作黎！”
她也是忍不住了，一甩袖子，怒声道：“我若是放过他！我女儿的下半辈子又有谁来放过！你们张家不想担起这个责任，自有能让你们担起来的人！”
张老夫人缓缓的直起身子，天上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她惨白的脸。
此刻她的脸上写满了坚毅。
“沈太太这事一直都是您开口，我听着。可这事到底是如何，您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张老夫人瞧着她一字一句道。
这张老夫人是想要拿自己的命换她儿子的命！若是这张老夫人真的死在了沈家，她沈家就是再权大势大，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啊！
沈夫人身子晃了晃，已经将张老夫人此行前来的目的都瞧清了。
她转头厉声吩咐吴妈道：“还不快找人去告诉张作岩一声！”
“难道他们张家真的没人了嘛！要指着一个老母亲来给儿子辈的恕罪、抵命！他们也当真狠得下心，也当真舍得！！”
沈夫人咬着牙吐出的这后半句是说给张老夫人听的。
张老夫人眼瞧着吴妈跑出去找人，也不阻拦，跪在那儿像是一根木头般一动不动。
她早就在出门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了，她要跪死在沈家的大门口，她要用整个东三省的悠悠众口逼着沈家放她儿子出监牢，吐出咬在口中她儿子的命来。
她一直都过得太自私了，巴望着张家好，死命揽了沈家这门婚事。想不招惹沈家的怒火，先是逼着她小儿子娶了沈如娇，后又为了保小儿子逼着大儿子拿全家去拼。
她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早就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现在才想明白。
她这条命再金贵，也金贵不过她儿子的命，也金贵不过张家近百年乃至往后百年的基业。
罢了，也活腻了。
司机回家的时候，天上已经下起了蒙蒙小雨。
他下了车，手放在头上挡住雨滴，快步朝家跑去。
待跑到门口，才瞧见他的夫人早就候在门口等着。
“天这么凉，你怎么站在这儿啊？”司机小跑到她身边，似是有些苛责般问道。
他夫人刘氏替他打了打衣服上的雨滴，一脸委屈的埋怨道：“你这么晚才回来，我就不能在门口瞧瞧啦！”
司机砸吧了下嘴，他本意也是关心，却没成想这话出口就变成这般。
十几年的夫妻了，他也拉不下脸了再去赔礼道歉，只是转了话道：“孩子们都睡了？”
刘氏用鼻音“嗯”了一声，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上了楼。
这栋不大不小的楼里足足住了六户人家，这一层是卖早点的小夫妇，借着一楼靠街的好处做了些小买卖。
他们对门住了一个老妇人，无儿无女，整日孤零零的在门外坐着。
二楼右侧是司机他们的家，对门换了好几家，如今是一个外地来的穷学生暂住于此。
三楼上住着一个百乐门的舞女，白日里在屋里猫着，晚上就不见了踪影。整日这般颠倒着，这小楼上下的人家也没见过她几次。
司机家的楼上是一对与他们年纪相当的夫妇，只不过这一家子养了三四个孩子，整日闹腾得很。
尤其是一到这晚上要休息的时候，小孩子的哭声、大孩子的奔跑声，甚至还要夹杂着丈夫的责骂与夫人的哭声，消停不得。
“咚咚——”
司机一进门，天花板上便传来孩子奔跑的声音。
小楼年头久了经不得这般折腾，天花板上不少灰尘飘飘扬扬的落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在刘氏给司机准备的饭菜上。
刘氏瞧在眼里，却是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就匆匆忙忙进了里屋。
司机站在原地半响，楼上又传来男人大嗓门的训斥着，这嗓门像是要穿透整个小楼似的。
不过这一嗓子一出，倒是见效得很，孩子奔跑的声音立刻就停止了，取代而来的是女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这声音虽小，却是细长，在黑夜的楼道里回荡着，颇有些瘆人的感觉。
“我要上去好好找他们说说，整日都不得安生可怎么行！”
司机终是忍不住了，扔下这一句话就要往外面走。
刘氏确认孩子还在安睡后，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将他拦下。
“行啦，都是街里街坊的，这么点小事，你就忍忍吧。”她好生劝道。
“一日两日也就罢了，他们每日都如此，你要我怎么忍！你我忍得了，孩子呢？晚上睡不好，白日里上学堂能不受影响嘛！”司机反驳道。
刘氏见他态度强硬，索性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