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老大夫来看过,替薛媛上了药,包扎好,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薛媛头顶缠着纱布,伤口虽被处理过,还有丝丝血迹渗出,这一下,真是不轻!
她躺在床榻上,面朝墙壁,半声不吭,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夫人哭红了眼,为自己刚刚过激的行为后悔不已。
“媛媛,媛媛。”
薛媛并未理会。
薛夫人知晓女儿正在气头上,拿帕子抹了抹眼泪,又替薛媛掖掖被角,才小心翼翼的放下粉红色的床帐,脚步放轻离开了。
她过去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对女儿的心思便少了许多,薛安在世时对她唯唯诺诺,对女儿却是不错,薛夫人第一次念起薛安,若是亡夫还在世,她和女儿也不至于生分至此。
当年她见姐姐嫁的好,心生妒忌,便在父亲出门时,偷偷扮作了药童随着去了那户人家,她本以为若是同那家公子有了肌肤之亲,被旁人瞧见,即便做不了正室,做他家的小妾也是赚了,哪知她费心谋划,与她相拥入水的人却是恰巧在此处的薛安!
父亲认出了她,一气之下回去便病了,匆匆给她订了亲事,那薛安原本只是那家一户远方破落亲眷,因着此事,反而得了一个差事,远远的打发了。
她随瞧不上薛安只得个主簿职位,却也知晓那家人对她所为已然不快,只得憋着一口气嫁到了冒县,做了一个小小的主簿夫人。
薛安习惯了逆来顺受,偏安一隅,她气他不思进取,待他也自然没有好脸色,最终薛安病死。
她想到故去的姐姐,以及气度端正的姐夫,她带着儿女投奔了来,沈正秋待他们有礼却隔着距离,她几番明里暗里的示意,都被无情拒绝,渐渐也歇了心思。
她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没赢过姐姐,也没得到什么富贵权位,最疼爱的儿子遭人杀害,连自己一向瞧不上眼的丈夫也早早故去,留下一个女儿反而像是来讨债的,
薛夫人步履沉重,难道她的一生就要这样在无望和痛苦中度过吗?
薛府凄风惨雨,隔壁的沈府却是其乐融融。
沈府后院的秋居堂,远远就听到沈大人爽朗的笑声……
院西的榆树飒飒作响,一片爬山虎生机勃勃长满了院墙,院根处随意散落几处翠竹,不知名的小花儿争相开放,为这翠色染上别样风韵。
沈正秋摸着胡子,坐在堂下石桌前,另一侧是个白净的中年男子,那人一身暗蓝色直襟长袍,略微发福的身躯宛如一座小山,此刻可捏着手中的酒杯朝沈正秋敬了去。
“沈大人公务繁忙,难得相邀,郭某实在受宠若惊。”
“郭大人你我同为朝廷办事,正当多多协作才是。”沈正秋举杯相碰,二人一饮而尽。
石桌上摆着几样精心烹饪的菜式,八宝豆腐、醋搂鱼、松黄汤、凉拌甘菊苗……具是百味居的拿手菜品。
“沈大人找在下前来该不会只是吃肉喝酒这么简单吧?”郭福宽眯着眼睛,厚重的嘴唇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郭福宽任职淮江府通判,不过从六品,比起掌一方要务的沈正秋,差了不知几何,但通判并不是一个可被随意轻视的官职,他有同沈正秋共同处理政事的权利,当然只是某一个或几个方面,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对知府有监督职能。
沈正秋平日里待人宽和有礼,在政事上却绝不含糊,官场上了得罪了一些人,但这郭福宽却是个妙人,眼界甚高的沈正秋都几次背后称赞他有大才,善处事。
有才华会做人,做得了实务又不被人眼红,这中间的分寸实在不好把握,但郭福宽做的很好,淮江上下的官员提起他都要说个好字。
沈正秋一度觉得以郭福宽的才能屈居在淮江实在可惜,几次提出要向皇上推举他入京升迁,都被郭福官以喜爱江南风景、都城寒凉为由而拒。
“我就不相信你真的只是贪爱江南风景才固守此地,以郭大人你的才华应该去更广袤的天地,为百姓谋福利才对。”沈正秋旧事重提。
“呵呵,沈大人,郭某感谢您的厚爱,只是人各有志,郭某实在不愿意回到都城,趟那汪浑水。”郭福宽笑容满面,说到后面却是面有唏嘘。
如今国力衰微,皇室内部却只知争权夺势,朝廷上下结党营私之风甚众,各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有识之士受贵族贬低,不得重用,试问这样的朝廷又有几人甘心为其效命呢?
沈正秋长叹一声,心知郭福宽的隐忧,当今圣上已年过五十,身体日渐衰弱,便是如他等一般臣子,皇帝又能保他们几时呢?
“若是众位朝臣都如郭大人一般,天下百姓又有谁肯替他们做主呢?”沈正秋目露凝重,举头望月。
“呵呵,沈大人忧国忧民,郭某望尘莫及。”郭福宽抬手一鞠,又道:“今日我们不谈政事,只谈风月,你看如何?”
沈正秋大笑应允,二人久过三巡,渐渐有了醉意。
待郭福宽拜别离去,沈正秋独坐灯下,忧思难眠,今日他欲言又止,最后仍是没能忍住同郭福宽谈及淮州私盐一事。
最近几年,贩卖私盐日益严重,朝廷屡禁不止,淮江是江南一带生产海盐的重地,朝堂在此设了盐司衙署,饶是沈正秋恪尽职守,仍是避免不了淮江成了私盐贩卖的重地,他一度怀疑有人勾结盐商,破坏朝廷法度。
他本欲与郭福宽协同调查,揪出那幕后之人,郭福宽熟悉上下官员出面行走最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