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刘县令和周家都不会容许有人损害他们的颜面。”
沈迟淡淡说道,室内的烛火发出燃烧的滋滋声,“需知今日是周少爷做东请了众人,主谋虽是薛媛,但犯事的是周家奴仆,那小丫头承认是自己所为,便与周家撇清了关系,与薛媛撇清了干系,但她此时进了牢狱,再反口说是薛媛主使,你说周家人会如何想?外边的人会如何想?”
锦儿皱着眉头,摸着下巴思索:“会不会以为是刘县令暗中做了什么,让那小丫头诬陷周家。”
“没错,人们并不在意真相如何,只是先入为主的认定,小丫头是恶仆,此刻外边大概会传遍,沈知府的千金险些被一个小丫头陷害,刘县令的女儿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
“若小丫头翻供,人们必会猜测刘县令为女儿报仇要拖周家下水,何况下手的人确实是周家的。”
“即便如此,那小丫头又怎会死,顶多是周家和刘县令两头掐啊。”锦儿一脸困惑。
沈迟却是轻笑出声,“因为刘县令并不想和周家为敌啊。”
周家是盘踞一方的地头蛇,官府都要卖他三分颜面,以往得罪周家的人,哪怕是有官身,也会莫名其妙的死去,谁又想惹上这样狠角色,刘县令混迹官场多年,淮州的水有多深,相信他比谁都清楚。
“既然不想为敌,便只能将挑起两家矛盾之人处置了,平息流言,维持两家表面的和平。”
“他他他他……他们敢随意杀人?!”锦儿瞪大眼睛。
“官府想要一个人闭嘴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每一种都不如就此死去来的痛快。”
沈迟伸出手,捏起锦儿头发上粘上的一颗落叶,把小丫头吓了一跳,锦儿摸摸自己的脖颈,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淋。
“早些休息吧,明日你要陪我一同学习刺绣呢。”
“哦。”
……
锦儿浑浑噩噩的爬上了床,待熄了烛火,脑海中仍旧响起沈迟的话……
人命便是这般被随意践踏吗?
她拉起棉被,盖住了圆圆的头顶,心中憋闷不已。
待到第二日起床,锦儿眼圈乌黑,没精打采的,连院中丫鬟邀她去看新开的花儿都懒得起身。
沈迟知她被昨日的事惊到,便放她的假让她去休息了。
何秦接了谢大娘前来,不见锦儿,才知她病了。
这小丫头,见人被热汤锅烫不害怕,听了一番话反而病倒,真是个纸老虎。
沈迟却是知晓,在日光下的栽赃再可怕也有迹可循,但人心底的谋算和自私却更令人恐惧。
谢大娘到了沈家,才知此处竟是知府的宅院,再见到沈迟,一双手不知往何处放才好。
“大娘勿需拘谨,平日我爹忙于公务,家中只有我和伺候的婢女,大娘只当在自己家中便是。”沈迟柔声安慰,吩咐了丫鬟拿了干果小食前来。
谢大娘坐在桌边的圆凳上,此刻捏着手指,满脸通红,“昨日不知小姐身份,多有失礼,还请小姐不要怪罪。”
沈迟倒了一杯清茶递上,“大娘,以后我们相处的时日还长呢,你这样客气我可要生气了。”
少女青葱的手指染着淡粉色的凤仙花汁液,衬得一双小手莹白如玉,谢大娘接过那茶盏,对上一双柔善含笑的眸子,心霎时安定许多。
“好,那民妇便叨扰了。”
刺绣,上辈子的魏无音曾经试过,但她只绣过一次。
那时候,她的手已经出现了皱纹,柔软的蚕丝被她粗糙的手指磨出了毛边,她绣了半张的屏风图便搁置了,这样粗糙的手艺拿出去只会被人嘲笑吧。
更何况,那个人也不会在意了。
多可惜啊,她想起在祭殿清冷的烛火中,绣架上那开了一半的茑萝花,她无声的静默,绵长的夜就那般坐到天明。
起初,她想偷偷把她绣完的,后来便是那场大战,再后来……
她便沉睡在古镜中,成了如今的沈迟。
谢大娘仍在耐心的指导她针法,沈迟含笑应答,手下穿针引线,神情专注。
……
“这些只是最基础的针法,沈小姐平日只要勤加练习便好。”
谢大娘收起了手中针线,这位沈小姐天资聪颖,几番指点便掌握了手法和技巧,看来还是平日疏于练习啊……
“是。”沈迟柔顺恭敬的回答,放下了手中绣品。
一个时辰的相处,谢大娘对沈迟谦虚柔和的态度很是喜爱,二人闲话家常,谢大娘渐渐放下心中的忐忑,和沈迟熟络起来。
“若论绣品的结实耐用,我倒想起家乡的马尾绣。”谢大娘抚摸着绣帕一角,神情温柔,眼中带着无限的追忆。
“马尾绣?”沈迟歪头疑问。
“是,马尾绣是我们族人刺绣的一种针法,还有平绣、挑绣、结线绣等等,但最常用的是这马尾绣,族中女子出嫁时,嫁妆里都有一份母亲为她绣制的背孩带,预祝她早生贵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谢大娘的神色有些黯然。
“马尾绣特别在哪里呢?是用马尾做的丝线?”沈迟眨着眼睛,似乎未察觉到眼前人的忧伤。
谢大娘收起神色,为沈迟答疑解惑。
“是,马尾绣顾名思义,是取丝线裹马尾再进行缝制的方法,因为马尾坚韧不易腐化,绣品便能更长久的保持图案不变形,而且用马尾绣出的图案色泽光亮,明艳动人。”
“听起来倒是很有意思。”沈迟一拍手掌,“大娘,你便教我马尾绣好了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