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距离,曹操怎么可能看不到郭嘉的动作。只是郭嘉现在故意岔开话题,就是为了冲淡这压抑的气氛,让他不再忧心。所以曹操即便看见了,也不得不恍若未察,顺着郭嘉的话转开话题,以不折了郭嘉这份良苦用心:“绝色佳人,赏观一二倒也是乐事。不过她作为袁家家眷,反正会一直被关在城北的袁府中,不必急于此时。等奉孝过几天身体稍微舒服些了,和孤同去看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嘉……咳咳……嘉已经迫不及待了。”郭嘉还是没忍住,漏出几分咳音,“不过,这般美人,留着将来给袁熙守寡岂不可惜。不如……”一双灿眸,盈着促狭,落到曹操脸上。
“别胡闹了。”曹操看向人,无奈道,“那甄氏才多大,孤的岁数,都够当她爷爷了。”
“哈哈,嘉又没说是要劝明公纳了甄氏,明公的色心暴露了吧。”郭嘉笑够了,才渐渐正经起神色,“嘉的意思是,丕公子年岁渐长,也该娶妻了。”
“让丕儿以嫁过人的妇人为妻?”曹操眉头微皱,“未免太委屈他了。”
“嘉且问明公,如今邺城已破,明公……咳咳……明公可有将司空府移到邺城的打算?”
“……无错,孤的确有此打算。”
建安四年末许都衣带诏一事后,虽然许都心怀异轨之徒被除去了七七八八。但对于那些自矜于阴谋却仍愚忠于汉室的老臣,都未被真正触动,曹操本也不愿将他们如何。但是毕竟许都仅有一个,一部分人忠于汉室,一部分人为司空府效力,之间摩擦绝不会少。而且,最重要的是,许都作为曹操的大后方,因为顾忌皇帝的缘故,曹操甚至其实连彻底避免后院失火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在邺城城破,或者说在衣带诏一事后,曹操就萌生了将司空府迁出许都的打算。或许汉室对于他,仍是忠诚与信仰所在,但务实如他,不能不为自己谋几分真正能够用来将来自保的资本。
“这便是了。”郭嘉继续说道,“然明公一旦将司空府迁往邺城,必然会落人以口实,认为明公是要自行发展势力,以便将来有一日将汉室取而代之。明公……咳咳……明公若想避嫌,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丕公子以甄氏为妻。”
甄氏是袁谭之妻,已嫁过人的妇人,而曹丕是曹操的长子,依礼规定的曹操必然的继承人。如果曹操真想代汉自立,登基为帝,就定不会为长子娶这样,难以母仪天下的女子。
其实,以曹操现在的实力,对汉室还会有“避嫌”的心思,显然更多是出于感情,而非利益。所以,郭嘉心底深处,其实多么希望曹操能拒绝这一提议的。因为那表明着,曹操终于有了,更进一步之心。
然而,曹操听完郭嘉的话,想了想,却是深以为然:“既是如此,那便让丕儿娶了甄氏吧。甄氏貌美过人,丕儿应该也会喜欢她。”
“还有一事,嘉要提醒……咳咳……明公。明公要杀许攸,无妨,但必须要先辟青、幽、冀、并四州名士为掾吏,再杀许攸,以防失了人心。”
“许攸不过一跳梁小丑,孤何时杀他……”突然,曹操想起什么,生生停住了话,皱眉看向郭嘉道,“大夫说了你要好好休养,怎么又不断提起这些杂事来了?这种事,交给孤就够了。”
“嘉吃着明公的俸禄,喝着明公的酒,享着明公的美色,总得身在其位,谋其政事才是啊。”郭嘉眨眼笑着说道,“再说了,明公未发现吗,嘉一提起这些正经事,咳嗽就少了许多。说不定嘉与旁人不……”
结果,还没等话说完,郭嘉突然又低头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等咳声淡去,他再抬起头时,清俊而消瘦的脸比刚才更加苍白不见血色。
“方才是最后一次。”曹操心疼的将郭嘉垂下的,沾着血迹冰凉的手攥在掌心中暖着,“从现在起,到你彻底好起来,无论政务军务,都与你无关。你吃着孤给你的俸禄,喝着孤的美酒,霸着孤的心,孤给你的任务只有一个”
刚才撑了那么久的强颜欢笑,然到此刻,曹操还是难以压抑住内心的酸涩,将郭嘉抱入怀中,不顾被骨头铬的生疼,
“孤只要你,快些好起来。”
五日后,骑死了五匹快马,华佗急匆匆赶到了邺城。在给郭嘉诊断过后,他与先前军医得出了同样“痨疾”的结论。但相比起那位军医的悲观,华佗至少还是给了郭嘉与曹操以希望。依郭嘉现在的情况,按时服药,远离事务征战,花四五年的时间静心休养,或许还有痊愈的可能。
听到华佗的话,曹操大喜,立即如那天所说,将郭嘉原本负责的所有事务都任命给了他人。而郭嘉也听话的很,日日按时服药,多加休养,每日要不是在院中晒着太阳读些闲书,要不就是去日渐恢复繁荣的邺城街道逛览,无论曹操是去征袁谭袁尚,还是商讨邺城政务,郭嘉都完全不会参与。除了每三天曹操无论多忙,都定要抽出时间来看他,问他身体情况以外,一切就好像都回到了他投曹营之前,日子过得无聊而清闲。
这样休养下,虽然灌进无数汤药也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