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建安十二年的秋季,寒蝉鸣声又是喑哑。
此之前,在曹操连年不断的征讨下,袁绍长子袁谭已死于战场,而次子袁熙、小子袁尚两兄弟,在曹操的重重罗网包围之下,最终竟还是有如天助般,破围而出,向北逃去,投奔了素与袁家亲厚的辽西乌桓王塌顿。
自建安元年,乌桓先后从中原略去百姓十万余人,再加上袁绍的有意拉拢纵容,乌桓一族的实力已足以威胁中原,而现在,袁熙袁尚又逃到了他那里。一旦让袁熙与袁尚彻底与乌桓联合起来,塌顿必然会打着为袁家报仇的旗号,率大军南下,让北方又经历一次生灵涂炭。
然而,乌桓远在大漠以北,征途遥远,道路坎坷;再加上荆州还有刘表虎视眈眈,一旦大军远征乌桓,难保刘表不会趁虚而入,挥师北上。到时,北土未定,南无归路,莫说天下,连性命都恐怕难以保下。
征或与否,议事厅内争论不休,然始终以反对的意见占据上风。曹操坐在主案后,揉着发痛的头,忍受着眼前的嘈杂。即便他心中已经有了结论,但如果帐下所有人都反对北征乌桓,他就不可能武断专行。北征乌桓,已是险棋,若再不得众人支持,军心不稳,绝对只会是未战先败。
他下意识的看向一侧那空空的竹席。若是以前遇到眼前这种状况,那本该此时坐在席上的青衫人,必然会与他心通,早就展袖起身,为他力排众议,力执其咎,三言两语,定下天下大计。
突然,传来屋门被推开的声音,自厅外吹进一股寒风,瑟瑟刺骨。曹操皱眉看去,却见在那大开的屋门口,一抹形销骨立的清影噙着笑容,站在洒下的月光中。仍旧在呼啸的寒风吹起来人身上的青衫与近乎披散的长发,化到墨色的黑夜中,似幻似仙。隔着满厅灯火望去,人也将乘此北风,披此清辉,化为云烟,融于苍茫夜色。
第一秒,曹操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第二秒,曹操多么希望自己看到的仅是幻觉。
他迈入嘈杂的议事厅,在因为他的到来而渐弱的嘈杂声中,披着凉意与月辉,如殉道者一般坚定的踏着天命的既定轨迹,一步,一步,向曹操走去:
“明公,请立即调兵整军,北征乌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