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风和丽日,春光正好,春风摇曳着杏花的盈香,隔着红墙都能闻到它的香味。
但此刻弗笙睁着眼睛躺在延禧宫那张漂亮的雕着龙凤纹的紫檀木大床上,盯着头顶那绣着红梅的月白帐子,心里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闭上眼睛之前,她还是重华宫里默默无闻的皇帝妈里的一个。
再睁开眼睛,她已经变成紫禁城里深受皇帝恩宠的妃妾!
从深宫里守活寡的年轻格格,变成宠冠六宫的令妃,这滋味……
弗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卷着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心里觉得这滋味……委实五味杂陈得很。
寝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穿着素青『色』襦裙的清秀宫女走进来,掀起月白『色』的帐子,看了床上的弗笙两眼,轻声唤道:“娘娘,您醒了?”
这已经是弗笙醒来的第二,已经可以通过声音辨别来的是令妃魏绵奕身边宫女容羽。
当然,作为圣宠眷隆的令妃,魏绵奕在紫禁城里的名声自是无人不晓的,连带着她身边信任的宫女在这后宫也无人不识。
弗笙当格格的时候虽然过得浑浑噩噩了些,但令妃身边的大宫女却也还是认得的,所以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变成魏绵奕的时候,就免去了认错人不得不装失忆来混过去的尴尬。
弗笙并没有理她,依旧裹着被子装睡,恨不能一觉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梦多好。
容羽却掀开了她的被子,一边絮絮叨叨的起道:“……娘娘,您既然醒了,不如让奴婢伺候您起来吧。您已经这样躺了好些日子了,总躺着身体要出『毛』病的。”接着又是轻声叹了一口气,用着颇为怜惜和可怜的语气道:“失了皇嗣,奴婢知道您伤心,但您再伤心,皇嗣也不会再回来。皇上这样宠爱于您,以后总有许多的机会诞下皇子来……”
身上裹着的被子被掀开,弗笙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着床边上的人,然后这才想起来,这位令妃虽然在后宫将日子过得令所有宫里的女子羡慕嫉妒恨,却也委实并不是万事如意的。
就比如,刚在前不久,这位令妃刚刚掉了一个将近三个月的胎。
因为这产的缘故,这位令妃与大清的皇帝还产生了些许龃龉,在延禧宫里与皇帝争吵了起来不算顺手还“赏”了皇帝一巴掌。因
魏绵奕失了孩子皇帝本有怜惜之意,结果因为这一巴掌,怜惜之意变成了盛怒之『色』,反倒令魏绵奕失宠了起来——皇帝自那一日起便不曾再踏足延禧宫。
从这件事中,可以看出这位令妃虽然长得倾城绝『色』且颇有胆量,但委实不怎么会做人。
若是她,就会利用皇帝的怜惜之意,将自己头上的“令妃”二字前面再贯一个“皇”字。
而到魏绵奕的产,弗笙却终于才想起自己的死来——她会死,却全因魏绵奕的产!
从睁开眼睛醒来发现自己变成魏绵奕的那一刻起,她就在怀疑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的精神出了问题,倒是差点忘记了,她之所以会死,全因她不心偷听到魏绵奕的产是遭人暗算所致。
其实作为一个当妃嫔时不得圣宠,守活寡时也不受人关注的格格,弗笙自然晓得这后宫里生存最要紧的,就是蒙着耳朵闭着眼睛过日子。便是她知晓了这个秘密,却也不会泄『露』半句。
不过她虽这样想,别人却更相信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所以她死前最后的景象,是被人蒙住脑袋,灌在荷花池里活活淹死。
弗笙突然想起了什么,张了张嘴,用着魏绵奕那嗓有些清冷的声音问道:“……重华宫的弗格格……”
未等弗笙完,容羽便打断了她的话叹息一声开口道:“……重华宫的弗格格也是有些可怜,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半夜里跑到荷花池边去散步,失足落水就这样去了。”
弗笙垂了垂眼,原来这宫里是这样宣称她的死的,失足落水,嗯,这委实倒是一个好辞。
这宫里不清道不明的死,左不过就这几种,暴雹急病或是失足落水,她这个格格倒也一样。
容羽扶了弗笙坐起来,又接着道:“……长春宫里的那一位今早倒是传了话过来,是弗格格虽然不得先帝恩宠,但到底是有品级有份位的格格,算得上是宫里的长辈,妃嫔们都须得每日前去祭拜……”
长春宫里住的,自然是大清皇帝的皇后。
容羽到这里,却是不屑的哼了一声,接着道:“……我看那一位不过也就是仗着皇上不在,摆一摆皇后的谱子,故意针对娘娘罢了,娘娘倒是不用理她。”
弗笙却想去看一看自己死后的样子。
弗笙眨了眨眼,开口道:“既然是皇后发了话,总是不好不听的,给……本宫更衣吧。”
容羽微微有些惊讶,却并未什么,招手将守在寝殿外边的宫女叫了进来,然后服侍弗笙沐浴更衣。
重华宫内外挂了白幡,布置成灵堂的模样。弗笙走近重华宫的时候,重华宫里已经是跪了好些的人,有宫女和太监,还有一些低品级的宫眷宫妃,垂着头抹着泪咿咿呀呀的哭泪,弗笙却是听不出半分的伤心。
唯一哭得让人觉得真心撕心裂肺的,却只有扶着棺柩跪在最前头的曾经伺候她的宫女华裳,一声一声的喊着“娘娘,娘娘”,伤心又绝望,仿佛要将重华宫都哭塌了一样。
弗笙心里不由有些欣慰的想,不枉她这十几年疼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