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田里种下的庄稼逐渐涝死,树木干草搭建的房屋开始发霉,被水打湿的粗麻衣物永远没有干透的时候,甚至还有疾病和瘟疫……
长琴不是没想过带着萤草和悭臾离开若木城。可是若木城中上下都把他们当成神仙似的人物,若木城遭此横灾,他们又如何肯放他们走,哪怕长琴直言这场天灾可能跟他们有关,可他们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从来只有带给他们好事,他们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说辞?也有不少心思阴暗者认为长琴他们不过是借口想要立刻此地,自是不肯让人走。
好在,人类永远都是这世间最有韧性的生灵,而这个时代的人类又比萤草见过的任何一个世界的人类都更加安土重迁,所以在面临如此恶劣的境地时,他们首先想的不是逃离,而是想尽办法克服问题——极度的饥饿让他们勇于尝试腐木上长出来白白胖胖的不明食物,发现确实能充饥且别有一番风味后便开始正式养殖,逐渐的还有大胆的年轻人拿着这种食物千里迢迢去别的城镇交换粟谷;房屋在这种潮湿的情况下容易发霉腐烂,人们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搭建吊脚楼,衣物不容易干燥,自有悭臾为他们“生火”,龙息自是不同凡响,便是湿木也能轻易燃烧殆尽,至于瘟疫和疾病……还有萤草和她的药宗。
暂时治不了没关系,有治愈之光续命,药宗弟子们有足够的时间研制出能够治愈疾病的药物。
就在人们逐渐适应这种连绵不绝的雨季,甚至找到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存的希望,甚至就连长琴也隐隐生出伏羲也不过如此的想法之际,真正的绝望姗姗而来。
而在绝望来临之前,萤草和长琴悭臾他们的朋友献,先过来了。
她是听闻偶然途径赤水的飞鸟传来此地阴雨不止的消息而特意赶过来的。
献刚来的时候,其实是为人类的希望加注了砝码——日复一日的大雨突然肉眼可见地变得少了。
人们欢欣鼓舞,长琴心中却陡然变得警觉,他让萤草悭臾以及献全都对献旱神的身份保持沉默,尤其多次叮嘱过了萤草,让她留心莫要心直口快说漏嘴。
萤草也知道自己的脾气性格,虽然不懂长琴此举的用意,却也认真地全都听了进去,随即传令药宗弟子她要闭关制药,禁止人打扰——这是为了避免说漏嘴。
悭臾本就没有多喜欢人类,自然不可能胡乱跟那些人类说太多,献更是对自己的身份说不出口,天生便会为身边驱散雨水带来干旱,这并不是人类喜欢的特性。
等献来到这里百日后,证明了长琴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伴随着献的到来,若木城的大雨终于渐渐止息,直至……再也没有一滴雨水落下。
悭臾自然是会呼风唤雨的,他也曾试图使用过,然而一开始还好,等到后来,唤来的风雨总是未曾等到落地便被炽烈的阳光蒸发殆尽,根本没有机会落到地面上。
于是开始有人绝望的发疯,而后不知道是不是伏羲做了什么——处在这种情况下,不少人开始祈求上天,这给了伏羲足够的可趁之机——关于长琴、悭臾以及献的故事开始在若木城百姓的梦中重演,关于他们的流言也在城中广泛地传播开来:
长琴悖逆犯上。
悭臾为祸人间。
献乃是旱神,所到之处滴雨不落……
若是留他们在身边,只会带来越来越多的灾难。
长琴和萤草为若木城做了太多的事,直接让若木城百姓们在医药一途前进了数百上千年,挽救、延续了不知多少人的命,偏又这么多年未见半分老态,不但能带回来一条传说中才听闻的黑龙,甚至还能使用法术保他们不死,在若木城百姓们眼中近乎神化……可他们终究跟百姓们太过亲近,没有人们印象中神的高高在上,也永远都只是近乎。
所以当伏羲的启示刚降临的时候,人们也确实有过怀疑和挣扎,可是等一滴雨水也见不到的日子过去太久之后,当他们越来越绝望的时候……这种说法也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
尽管,自从气候再度变得异常之后,萤草再次重新撑起治愈之光,让所有人都不至于死去——或者说萤草此举,反倒加剧了人类心灵的扭曲。
毕竟,饥渴真的是一种非常挑战人类极限的感受,极度的干渴,活着比死更难受。
于是,在灾难降临若木城一百九十九天后,新任的年轻城主率领若木城百姓突然发难,齐齐包围了药宗大门,要求长琴、萤草、悭臾和献离开若木城,永远不能近城门百里以内。
说是突然其实并不准确,这些人都是靠着萤草的治愈之光方才能维持生命,所以他们一有动作萤草和长琴这边就有所察觉了,只是没料到他们是来赶人的。
见这些人类气势汹汹来者不善,本就暴躁的悭臾忍不住冲他们重重地吐了口龙息——凶狠的狂风迎面而来,脆弱的人类也仅仅只是晃了晃,随即便稳住了身形,坚持站在药宗门口,发出无声的抗议。
长琴拦住悭臾还想继续吓唬人的动作,略皱眉看向药宗门口——门口的人类手持棍棒,应该都是青壮年,却皆佝偻着身形,透着一股难言的老态和颓废。
其实并不止这些人类,就算是药宗弟子们,也都是这个样子。
人类确实有着非常强悍坚韧的意志,仿佛不管在什么样的境况下都能活得很好,但人类也确实很脆弱,长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