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琬前几日,的确上了个奏折给皇帝,是以太子府东宫新进官员的名义写的,主论如何开源节流充盈国库的,可他在奏折中没有提及任何人,更没有用隐晦的词语映射谁,怎么就被解读成要针对裴江之流了呢。
当时写奏折的时候,立意是太子选的,明摆着怕老皇帝在任上挥霍无度,留给他一个空虚的国库,一登基就得被钱财掣肘……
姜琬对天发誓,他提笔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裴江这个人,更没考虑这事儿。
南朝皇帝倚重宰相,但凡官员上奏的折子,一律先从宰相手里过,姜琬从最初的震惊中迅速找回理智,别有深意地瞧着朱楠之,语气风轻云淡:“在下忝列东宫左善赞大夫一职,上书与陛下说些说教式的祖训,乃是本职,何况殿下常日里修仙,还不是为了祈祷我朝风调雨顺,哪有奢靡一说,朱兄还是不要混淆视听的好。”
朱楠之知道他在奏折上写了什么,必然不是通过正经途径,八成是从陈遂那个老狐狸手里听来的。
好样的,竟走了陈遂的门路。
裴丰在一旁听的脸色变了数变,他不傻,瞬间听出了个中道道,原来是朱楠之和姜琬两届的新科状元不睦,要拿他当刀子使一使唤,猴崽子们的,他岂能叫他们如愿。
“本王回府后定当一日三省吾身,若真有奢靡铺张之事,本王自当向陛下请罪。”他拱手向天,侧眸睨向朱楠之,淡笑:“若本王府上一切事宜都严守规矩,尔等,你们是不是要给本王个说法?”
说完,他弯起眸子瞧了眼姜琬,笑意渐冷。
你们。
也就是说,把姜琬也给迁怒上了。
毅王的反应似乎早在朱楠之的意料之中,得逞的快意从他眼尾一闪而过,瞬间换上诚惶诚恐的语调:“微臣早听说毅王殿下勤俭自持,从未信过这等哗众取宠之言论,殿下……”
裴丰并未理会他的示好,面色却缓和了些:“起来吧,你们当着本王的面说什么都行,只要是为江山社稷好的,本王怎么都无妨。”
这话纯粹是面子上的了,说给一干臣僚们听的,大家伙心知肚明,但还是纷纷跪倒在地:“毅王殿下英明,臣等惭愧。”
这场闹剧算是小小收尾。
姜琬满脑子浆糊地去了太子府,一路上都在暗忖当事人的表情和语气,这事,怕没他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第一,那个奏折是从太子府出去的,可以说基本上是太子的意思,就算到了宰相陈遂手里,他难道会提前泄露出去,坑自己的亲外甥太子一把?
脑子有坑的人才会这么干吧。
第二,毅王裴江往日不上朝的,为何今日突然来了?还有,朱楠之为何能在他和裴丰一同走出来的时候拦下他们……
还有诸如此类说不通的几个地方,总之,这此的意外来的太突兀了,有点像刻意为之。
难不成,毅王裴丰跟朱楠之……是一伙的。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呢?
“姜大夫,您走路当心。”太子府的大总管蔡尚今儿当差,忽然一开口,着实惊了姜琬一惊,等他抬眸瞧去,可不,差点撞到回廊的柱子上了。
“蔡总管,您怎么在这儿?”这老头不是半退休了吗?挂着太子府总管的头衔,住在郊外一栋大院里,专业养生。
“想殿下了,回来逛逛。”蔡尚笑眯眯的,上了年纪的老宦官,像个老妈妈一样和蔼。
姜琬:“殿下不在府中?”
“陈相公来了,在同殿下说家事。”蔡尚倾身靠近姜琬:“我啊,是来看着太子娶妃的。”
姜琬:“……”
他猜到了点。
太子大婚在即,很多原先不曾露面的人都陆续出现了。
陈遂在这儿,姜琬想,要不要先避一避,毕竟,相互又没什么好感,见面只能实力尴尬。
人精蔡尚似乎看出他的不自在,春风化雨般道:“既然殿下忙着,姜大夫不如陪我这个老东西去点点府库?这太子妃要进门,府里的账目总要轻点一番再转交给当家人,姜大夫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恭敬不如从命。”姜琬朝他行了一礼,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太保和右善赞大夫徐徐行来,再看蔡尚,似乎没有等他们之意,便装作没看见人的样子,迈步走了。
想必蔡尚是有话要对姜琬说吧。
太子府的后院东角处的库房堆放着不少值钱的东西,多数是皇帝赏赐的,也有番邦进贡的,地方官员们孝敬的,琳琅满目,无奇不有,随手拿出去一件,说不定就够一家人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怪不得世人做梦都想着天家富贵,这诱惑,可实在是太大了。
蔡尚随手拿起一串珊瑚丹砂朝凤珠:“姜大夫先开开眼,这里的好东西,外头不常见。”
姜琬:“下官看的都要睁不开眼了。”
他心里在想,这老太监把他带到这儿来,肯定不是为了让他看这些财物的吧,有什么话,快点儿说吧。
蔡尚不知从那个角落拿出一串半新不旧的珠子来,神情肃穆:“姜大夫看看,这是什么?”
姜琬微眯眼眶看了半天:“似是发钗上做珠花用的。”
老太监老眼湿润,入定般顿了半晌:“不错,正是一根簪子上的珠花。”
姜琬:“……”
似乎要开始讲故事了。
一个姬妾都没有的太子,府库里珍藏着一根发簪上的珠花,似乎不应是心爱之人的,说不定是……他的头嗡的一声,直直地看向蔡尚:“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