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金秋十月,哪怕是二月份过年,也就三个月的时间。在短短三个月之内,要让一个初学者掌握一门乐器,怎么可能。也只有肖本会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钟一鸣从黄河路向南,跑过两个十字路口,不过十分钟就来到了番茄广场。他看了看微信共享位置,从第二栋大楼背面走,有一道消防门可以直通到楼内电梯间。真是意外容易,从学校到重力公司只有这么一段步行可及的距离,他们三年来竟是在同一个区域生活却从未遇见。
“只要单练一两首曲子。基本功之后再补上。”
分明是四人桌,他们却坐在同一边。谁让肖本连墨镜也未戴,在桌边一坐下,便摘下黑色口罩。紧张得钟一鸣立刻往他同侧一座,遮挡住店内视线。
“小心被看到。”钟一鸣警觉地环视四周。
“没关系。”肖本倒很轻松,他甚至向钟一鸣身边靠近,伸手去解钟同学背后忘。钟一鸣躲了躲,脱下来抱在腿上。
“怎么没关系。”他假装自然,抱得死死的,“你不知道爱豆们什么绯闻可得掉多少粉。”
“绯闻?”肖本笑了,“我和你么?”
“……”钟一鸣脸红,“不不、不是,我是说,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肖本刚要回答,服务员正好走来点单。钟一鸣担心地看着她的反应,她却让他失望了,刷刷记下两人的点单,重复确认一遍后如来时一般冷漠地离开。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认出你。”肖本叹气,余光扫过身边的男人,“我们离成为家喻户晓的艺人还差得很远。”他说这话的时候显得落寞,钟一鸣看着不忍。以肖本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只是欠缺一个契机。一个契机让这颗明珠展现出他的光芒。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为了安抚肖本的消沉情绪,钟同学岔开话题。
“你平时学习也很忙吧?”
“不忙不忙,有什么我能做的,一定帮你。”
“麻烦你一个外人也不太好,”肖本顿了顿,看钟一鸣的头摇成了一个小拨浪鼓,才又说,“如果你愿意参与写歌和制作的话……”
“可以啊。我一定尽全力。”他诚恳地看着肖本的眼睛,就差双手去握住他的双手了。这么纯真,亏得肖本意志深远,才没有轻易破功。
“可是,你凭什么帮我呢。”
“我……”
哐当!服务员好巧不巧地在这个当儿把两杯美式端上桌,她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转身又直直走开。一般这个年龄的小女生,哪怕不知道肖本,看到那么帅气的小哥哥也会多看两眼。更何况他与钟一鸣还不寻常地坐在同侧。可这服务员就像机器人一样,某人只要用脚指头思考就会发现不对劲。而钟一鸣始终没发现,他也没看到肖本短短一瞬懊恼的皱眉。
刚刚,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因为我喜欢你。”
一时两厢无话,只有桌上的咖啡冒着热烟。钟同学仿佛突然很渴,他把咖啡碟拽到面前,专心致志地吹着热气。背景音乐里,熟悉的短促音符开头。十几年过去,城市翻天覆地,人们的音乐喜好竟依然如故,这里放的还是那首《er》。
“你记不记得……”钟一鸣想起了他们买琴那一次他没能跟肖本分享的故事,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那个久石让女孩。
“记得什么?”
“算了,没什么。”爱豆刚刚还在担忧组合,现在提这些琐事恐怕不太好,钟同学把话在肚子里转了三转,想起眼前人的身份,又闭上了尊口。
“你总是这样说一半,我怎么能知道?”肖本声音不响,语气却很重。生气了?钟同学在对方不耐烦的表情和催促的话语中做着权衡,最终决定加快语速把话说完。
“我想起了小时候你陪我出来买琴,就在边上黄河路。那天销售的实习生连弹了三首久石让的名曲。”
“嗯。”
一度中断的话题,再这么加快着用报告首长般的语速说出来,实在没有趣味。在如此寡淡的听众反应下,钟一鸣硬着头皮说下去。
“就是说,她弹前两首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下一首可能是《er》。不料真猜中了。当时我就想和你说,可是被你弹的……”听过太多演奏,他突然想不起那天肖本弹的是什么,只记得让人十分震惊。
咖啡馆里的《er》开始了第二段的重复,就是在这个点!
“对!致爱丽丝。”
“……致爱丽丝。”
两人异口同声地想起那首狂野的爱丽丝。肖本将脸转向窗户,尘封的闸门被音乐开启,那一日竟如此记忆犹新。当时还真是年少轻狂呀。为了赌气那个向着小姐姐摇头摆尾的钟一鸣,证明哪怕是简单的乐章也是自己更胜一筹,想到什么就弹了什么。原来六年来,改变了的不仅是钟一鸣,还有自己当时的一腔傲气。
钟一鸣也想起了那一段的后续。他呷了一口咖啡。肖本弹罢致爱丽丝,他当时被赶过来的店长吓坏了,根本来不及想肖本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出。现在记忆久远,更弄不明白。不过,他倒记起另一件事。
“那天店长对你说要去看看谁,我想跟你去来着,最后总也没去成。”
“你竟然还记得他。”肖本有些惊讶地回头。
“嗯,好像叫麦子,名字清新就记住了。”
“呵,”肖本少有地笑出了声,“你想见吗?想见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